菊园(1 / 2)

以往的案子,能压一压就绝不会落实,能捂一捂多半也就石沉大海,官员们办案就一个准则,拖了再说。

如今可好,闲了大半辈子的官员们,开始各自奔走,尤其是刑案一干职位上的要臣,更是恨不得悬梁刺股,日夜操劳。

官家开了口,谁敢再拖下去?

那卖羊肉的同买饼子的吵架,二话不说,马上就得去调停,生怕这架闹起来,吵到宫里官家的耳朵里去。

不过说到底,诸官也不过是短暂地装装样子,官家真正关心的究竟还是那私盐一案。

这回私盐案在地方捅了娄子,照理只要不危及中央权力,派人过去撒撒网,实际也就是抓几个小鱼小虾,把这猖狂劲儿打下去就好。

盐铁司不愿分流盐务要柄,但官家不许追究,好歹是卖了情面,至于此次在盐务上的疏漏,也不过从轻处理。

架不住遇上两个实在人儿,暗地里给捅了出来。

迟沂唉声叹气道:“原本南下一趟回来,指挥使准我休几日假,昨儿个守了一夜,才回司里趴了会桌子,现在又被派出来查案子,”他说完,当着韩霁的面又打了一个哈欠。

篓子是他们捅出来的,这时候落在他头上,除了认下别无他法。

店家过来上菜,被迟沂一身行装吓得不敢抬头,韩霁摆手让他将东西放下,扭头瞧迟沂疲惫的样子,将羊汤往他面前推去,“你要是撑不住,查探的事交给他们来。”

迟沂捏着眉心,眼皮子直打架,赶紧端起羊汤灌了两口,一口气喝完,犹如仙道仙丹入体,哎哟一声道:“可算缓过来了,”长舒了一口气,又道:“我这不是坐着嘛。”

说完摸了摸脸,被自己的胡茬扎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对面的酒肆已经被皇城司的人围了起来,迟沂挑了正对门的羊汤铺子,一边用早食,一边盯着对面的情况。

他这时候眼皮都懒得睁一下了,两手交叉往椅背上靠,说是要浅寐。

伙计不敢过来,挥舞着手臂在柜台边上打招呼,韩霁无奈起身,听他递过来食盒道:“客官要的羊汤都装好了,羊大骨用油纸包好,也在里头。”

韩霁提回食盒,转身见迟沂歪着脑袋假寐,便上前在桌上敲击两下。

迟沂睁开一只眼瞧他,“嗯?”

“我去看望祖母,迟老夫人也在那里,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迟沂斜眼瞧了瞧食盒,笑道:“你这里头不就有吗?给我祖母分点儿,她老人家你也是知道的,就好这一口,”话音未落,迟沂在椅子里扭了扭,往下坐了点,后颈就靠在椅背上,他懒羊羊地闭上眼,摆手让韩霁赶紧出门,“我就不送了,你路过十花巷子,记得带点饴糖。”

韩霁取下钱袋到柜台前结账,等伙计接了银子放到戥子上时,叫人不必取剪子找零,他指了指迟沂的方向道:“余下的钱,换成羊汤给那位郎君送去,他胃口大,一碗羊汤满不了意,恐怕是要恼的。”

伙计苦笑两声,又不好不接下这生意,比对着戥子上的重量,只得硬着头皮去后厨端出五碗羊汤往那送。

韩霁憋着笑赶紧离开羊汤铺子,撒腿往十花巷子去。

迟沂向来警觉,听得出来人脚步声的不同,猜到不是韩霁,猛地睁眼杀过去,就见伙计端了满托盘的羊汤,不情不愿地往他面前的桌子上摆。

他双目微红,深情冷漠且带着一股子烦躁,伙计“啪”地一声放下托盘,连调羹也不摆了,转身闪到柜台后面,不敢往这边靠近一步。

面前五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正散发着惑人鲜香,迟沂抓了抓脑袋,端起一碗闻了闻,低声道:“一桌子汤汤水水,也不说给我上点吃的。”

他仰头高喊,“店家,来一盘酱大骨。”

里头无人应,柜台前的伙计也蹲下身子躲着。

“算了算了,”默了会儿,他扬声又问:“茅房在哪儿?”

柜台便伸出一只手,往后院的方向指去,迟沂一捶桌子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

晌午刚过,韩霁的马车才在庄子外停下。

他提着东西下车,让随从赶到马棚那边安置,自己则顺着桑树林地缓步往院子里去。

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欢笑声。

院门大敞着,韩霁迈步往里走,就见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两位老祖母挨在一起,映棠在她们面前,不知在教些什么,祖母们学得格外认真。

映棠是背对着他的,不知他从身后过来,轻声解释着绿豆皮的用处。

韩霁上前见礼,放下东西先拱手向两位老夫人问好,“带了些东西过来,祖母们瞧瞧?”

映棠在泡着绿豆的水盆里清了清手,转身让出空来,她为了不被袖子妨碍绑了襻膊,手臂露在外头,今日穿得是一身水蓝色外衫,显得人格外爽利。

“霁儿这是带了些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