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的天气越转越凉，十月初三，少夫人带着家眷去白马寺上香。带着姐姐拜了送子观音，希望她可以为大少爷添个一儿半女 。

回府后，姐姐心事重重地靠在软塌上，连晚饭都未吃。还没等问，大少爷就赶到了。头戴官帽，身穿青色官服。对待旁人大少爷一贯是不苟言笑的，在姐姐这里却是不同。刚一进门就眉眼带笑，走到软榻旁边坐下，轻轻拉起姐姐的手温声说道：

“今日之事少夫人和我说了，你不必多心。儿女福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你自己该注意身体才是。”

我铺好床慢慢地退出房间。姐姐虽然时常将我带在身边，但从不让我值夜。在宋府的半年里，吃得好睡得好，倒也长高了不少。

十月十日，二少爷宋闻简生辰。从进府后就对这位二少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后来听说二少爷不喜见人，有人靠近就会大叫，甚至晕厥，故而被老爷常年安置在城南的庄子上。只有一位从小跟在身边的奶嬷嬷，和负责做饭的厨娘照顾。

这次接二少爷回来，不单只为了过生辰，还要举行加冠礼。不过顾忌二少爷的病，仪式也要一应从简。

即便再怎么简单，还是出了意外。二少爷不愿意出门。他将自己藏在衣柜里，谁劝说不听。老爷派了四个护卫，不顾奶嬷嬷的劝阻，硬是将二少爷绑了出来。

姐姐拉着我的手站在一旁，看着大堂里不停挣扎尖叫的二少爷，一脸担忧但是没有动作的大少爷。端坐在高位，威严不可侵犯的老爷，我觉得这一切都荒谬极了。

这是一个牢笼，囚着一家的野兽。

人仰马翻的一场仪式结束了，府里又恢复了往常一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二少爷也留在了府里，听说老爷要为他配一门婚事。

这日，姐姐坐在房里抱着手炉与我闲聊。冬日将近，她的身子畏寒，便整日整日地待在房里不出门。

“小春草，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想在府里过还是出去玩呀。”

我想起娘还在的时候，每逢生辰，就会趁爹不在的时候，避开哥哥，为我下一碗热汤面，再卧个荷包蛋，那是一年一次的美味。

“姐姐，我想吃长寿面，再放一个荷包蛋。”

“好。”

姐姐轻轻梳弄着我的头发，含笑看着我。

十月十八，一早姐姐就出了门，交代我在家里练字，留下了五张字帖。

比起读书写字，我更愿意去厨房蒸一屉小笼包来吃。姐姐教了很多遍，我写字的水平还是不见起色。

五张字帖描完已经是酉时，姐姐还未回来。我有些坐不住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姐姐再不回来就要赶不上了。

刚跨出房门，就看见姐姐快步向我走来。

“小春草，姐姐回来啦！在家无不无聊，字帖描完了吗？”

“姐姐，我都写完了。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们吃长寿面。”

姐姐被我的话逗的捂嘴笑个不停，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到椅子上。

“你是今天的小寿星，就在这里坐好等着我给你大显身手吧。”

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辰了，莫名的还有些紧张。盯着摇曳的烛火，细数着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姐姐推开门端着碗进来。

一碗长寿面，两个荷包蛋，撒着几滴香油，一把嫩绿的葱花，热腾腾的香气熏的我有些眼热。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我们小春草过了今天就又长大一岁了，姐姐祝你以后每一年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姐姐坐在我对面，眉开眼笑地说道。

我低头细细品尝着这份生辰礼，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和娘亲躲在厨房的时候，舍不得浪费一点一滴。等我吃完，姐姐将碗放到一边，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我，柔声说道：“那日在柴房，是你救了我一命，你我既以姐妹相称，这份情谊便是不能再改的了。”

她起身站到了我身边，打开匣子拿出一支银簪，顶端是一只镂空的小兔子。姐姐抬手把簪子戴到我的发间，仔细端详了一会又说：“我知道你向来不在意旁人的口舌，心思也单纯，可我不怕旁人误会，只怕你也不理解我。大少爷与我，是两情相悦。我并不在意荣华富贵，只希望我在乎的人过的幸福。将你带到身边，也不是为了叫你伺候我来的，只是担心你在外受人欺负。在这个院子里，有我在的一天，我就能护着你一天，我们二人相伴到现在，你可能明白？”

我懂得，他们都以为我年纪小，脑子笨，可我都知道。这一路以来，都是姐姐在照顾我，替我考虑良多。将我带到身边，却从不安排我做什么活，每日还会吩咐人做我爱吃的点心。

我踱步到姐姐面前，轻轻环住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像小时候在娘亲怀里撒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