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3)

千扬有时候真闹不明白,一位手掌天下大权的帝王,怎么总爱在小处夹缠不清。

前朝那些夸赞他贤明的风声,不是他自己捏造的吧?他这性情,真能将繁杂的国事打理清楚吗。

哎,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先帝亲手调理出来的接班人,除了样貌身形上有父子间的传承,性情及品性上,没一点相像。

千扬用了把力,挣开官家的掣肘站起来,抚平衣裳褶皱,垂眸说都听官家的。

不多会儿,潘居良便领人将一应案牍搬来朝云殿,并御笔砚墨、镇纸插屏,连同茶盏食具,一样没落下。

潘居良见千扬侍立在案边,才要示意御前的人上去接手,“哎哟,怎么好劳动娘娘您......”

话音没落,官家一个眼风扫过来,潘居良立马收了声,无比懊悔失言。嗐,看来是官家好容易争来的机会,都怪自己没眼色......当即垂着脑袋,麻溜带人退远了。

正殿里升起了宝座,长案是才从勤政殿搬来的,官家终于坐定下来,开始批阅中书门下递上的奏抄。

千扬研完墨,又去偏殿备茶,全程没假手于人,末了奉上御案,不远不近地摆着。一应忙完,也没法歇息,只好退至官家东首安静侍立。

千扬到底在御前当过三年差,这些活计做起来依旧端稳,没一点儿动静。官家埋头理政,看似全神贯注盯着那奏报,实际心浮气躁得很,半天没看进去两行字。周遭若有似无一点香风流转,又静得很,余光里空无一人,仿佛什么都摸不着,抓不住。

......她不会偷懒溜了吧?

官家忍不住抬头张望,却见她立在窗下,侧过半截身子,目光飘在窗外,眉眼间蓄着一点怅惘的愁绪,隔着丈余远都能分辨。

官家不由搁下奏抄。闻得响动,千扬回头一望,正对上官家炯炯目光,怔了怔,“官家要什么?”

官家凝眸望着她,没作声,片刻才悻悻别开脸,复低下头去看奏报。

可没多会儿,官家却又忍不住抬起头来,这下千扬察觉了,不由问:“怎么了?您总盯着我做什么?”

官家嘴角一捺,“朕怕你走了。”

千扬无奈,只好说:“官家都说了要我伺候茶水,我能走到哪儿去?您别瞧了,我就在这儿,寸步不离听您示下。”

真是敷衍啊,官家觉得有些委屈。她立在那儿,心却没有一丝一毫放在他身上,那样明显的惆怅,是在想什么呢?那个从五品的台谏官么?

官家忍不住抱怨她,“从前在先帝跟前,你也总这样心不在焉的吗?难怪人人都夸先帝仁慈,竟将女使放纵得如此没规矩。”

官家是不知道,此刻他的做派,有多像一个吵吵嚷嚷企图唤起爹妈注意的小孩儿。他也不是真要立规矩,只是不满她眼里没有他,所以千扬没什么喜怒依言垂头站好的时候,他更加不乐意。

“张千扬,你说想要出宫,”官家撂下奏报,朝座椅背上靠,“那朕问你,出宫后,你打算做什么去?”

她不假思索,说回家去。

官家冷哼,“又诓朕。父母都不在了,你同你叔父一家都合不来,回家去?你回哪个家去?”

这话太不留情面,她面上有痛楚的神情一闪而逝。官家立时后悔了,连忙放软了口气,“朕......朕的意思是,你若有困难,可以同朕说,朕会替你安排妥当。你一个年轻女孩儿,没经历过宫外的世道,又没有亲人倚仗......难不成你真打算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一辈子么?总是不如有相熟的人照应着好。”

千扬很快神色如常地谢恩,“若有难处,我一定同官家说。”

官家作出大度的模样,“无论怎样,你总得给朕一个说法,出宫后住哪儿,以何为生,有谁照应,都得有个章程。好歹你是朕的才人,即便出宫去了,也关乎天家与朕的颜面,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朕同朝廷都没脸见人。”

顿了顿,官家击掌做出总结,“你自己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朕知道,朕觉得可行,方能放你走。若非如此,便是放任自流,草菅人命,朕办不出那样的事儿——你听见了?”

“官家怎么出尔反尔呢?”千扬终于显出些恼火,“您前儿个可没这些要求,君无戏言,您这么做可不地道。”

官家心中很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面上却仍要显得严肃庄重,“听不明白么?朕这是为你好。你若过得不好,朕也于心难安。”

官家说罢,摆一摆手,“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定了,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来同朕说,朕等着你。”

往后这几日,官家除了在外朝议事,日日皆流连于朝云殿中。且不说里头二人究竟处得如何,明面儿上,朝云殿君恩鼎盛,却是毫无疑问的。

官家这般盛宠朝云殿的作派,没几日,就叫整个内廷都都沉默了。

不是没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只是张才人而今一跃成了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