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好话,唯恐张才人有丁点儿的不称意,又特特赏了两斛明珠,方才算完。

酉时上,连官家都亲自来了。

圣驾才出皇仪门上了甬道,便有御前的黄门来传信儿,朝云殿上下一时都是懵的。

“官家?”西兰迷瞪瞪地瞅了眼张才人,“官家来干嘛?”

天爷,官家来瞧自己的妃嫔,还能干什么?黄门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声口里却不敢露出来分毫,“官家听说了今日朝云殿中事,很挂心才人。”

要说张才人也是真不给面儿,听了这话,竟嗤地一声笑。

成吧,来就来了,张才人领着人,装模作样地上朝云殿门口迎驾。那黄门还有话讲,“才人,按规矩,您得上前头延和门……”

西兰横了一眼那黄门,“中贵人,您进宫多长时候了?”

黄门叫人截住了话头,生生将不满往肚里咽,没好气地吐出句快一年了。

西兰“噢”了一声,毫无顾忌地摆起谱来,摇头晃脑地教训他,“没一年就到御前了,说明您运道不错,既这么,我劝您学着惜福,别和好运道过不去,该闭嘴时就得闭嘴——您师傅没教过您这个?”

“……?”

那黄门简直傻眼了。

说话间官家到了,下了抬撵进来朝云殿,果然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甚至连请安都叫免,径直抬手朝里一指,“进去说话。”

浩浩荡荡一帮子人往殿里拥,百忙之中,西兰还抽出空来,朝那呆立的黄门瞪了一眼。

官家进了正殿坐下,又和气地让张才人坐。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落了座,女使们上茶的上茶,添香的添香,递手炉的递手炉,一时间,正殿上简直称得上熙熙攘攘。

官家看得头疼。寻常妃嫔有这待遇,哪个不是紧早将底下人赶得干干净净的,巴望着靠近些,好与他说说体己话?可她不,四平八稳地站干岸,半分没有亲自动动手,以示体贴的意思,他不问话,她甚至连声儿都懒得出。

人影儿晃得他眼晕,官家清了清嗓子,好歹先开口了,“晌午你宫里的事,朕也听说了,内侍省已经将事情原委报给了朕,后头伸手的是新进宫的王氏——河阳节度使王震家的女儿。朕已经处置了她,褫夺位份,幽闭景和殿,永世不得出。”

张才人垂下眼帘,不置可否,“叫官家费心。”

二品大吏的女儿,才进宫没几天,行差踏错一着,这辈子就这样交代了。说实话,这差错可大可小,等闲王氏这背景,瞧在她娘家的面儿上,多半申斥一番也就罢了,今日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殿上十数双耳朵,背后各有各的主人,官家圣谕由此辗转传遍后宫,想必自会掂量出朝云殿的份量。

官家有日子没见过张才人了,眼下是年节,上回应当是中秋……那就是百来天。官家抬眼瞧她,明丽的眉目,丰润的脸颊,衬出下巴尖尖,巴掌大一张脸,生得真是比印象里还要好。

气色也好。想必过得很顺意,宫里旁的妃嫔,无论得宠的不得宠的,拍马都赶不上她。

张才人在后宫里几乎避世,她不承宠,却活得比任何人都舒心。虽不是第一天知晓了,可平常眼不见为净,此时直面,官家蓦然觉得她的舒心扎眼得很。

“张才人。”冷不丁喊她,她也就勉强扬一扬脸,丁点儿笑意都没有。官家近日诸事不顺,加上圣躬有些小恙,很容易心浮气躁。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虽她向来是这副样子,今日官家瞧着,心中噌地就腾起了火。

加重了声量,又喊了一声,“张才人!”

张才人终于睡醒了似的,“官家有何吩咐?”

官家很不满意她的态度。她活得这样顺意,怎么对着圣颜,就连个笑脸都不愿意赏?看来这宫中,唯一能叫她不快活的,只有他自己了。

官家很快想通此节,也不在乎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决定今日就要戳在她眼里恶心她。

官家倨傲地吩咐,“朕要在朝云殿用晚膳。”

张才人自打官家在东宫时嫁给他,至今快四年,从没同他一道吃过饭。她乐得很,完全没有要打破这陈例的意思。

好端端的,这又闹哪出?

张才人不大乐意。她不乐意起来,对官家也没有婉转话,“官家晚上点了御幸的妃嫔没有?您还是直接去承幸的妃嫔宫里用膳吧,省得来回折腾。”

官家脸色又红又绿。反了天了,他要在嫔妃宫里传顿膳,都不能够了?他想叱她,可憋了半天,却莫名其妙地憋出句不相干的话来,“朕躬违和,近日不御幸!”

张才人闻言讶然,缓过神,慢慢又勾出点冷嘲,“官家圣躬违和,所以才想起来上朝云殿来了?”

官家神色一滞,“也不是……”

其实算不得假话。晌午出了事,太后特地打发人来嘱咐他亲自去趟朝云殿,“官家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去亲近亲近张才人,圣躬指不定就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