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1 / 3)

婚礼当天,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黎姜不爱排场,即使周齐胤平日里行事再怎么张扬,婚礼也依然是一切从简。除了两家的几位长辈外,便只邀请了十分亲近的朋友到场。

黎姜端坐在梳妆台前,不同于婚纱照里那件华贵而美丽的白纱,她今天穿着的长裙甚至可以用朴素来形容,纯白的绸缎上没有任何修饰,只在细微处可以看出别出心裁的精巧设计。

婚礼当天,黎姜作为唯二的主角之一,竟然在带着蓝牙耳机和跨国合作方视频会议。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喜悦,整个人完全投入在工作中,不管屋外的人敲了几次门,她都没有反应。

直到会议结束,敲门声又响起,她才合上电脑,扬声道:“什么事?”

霍思明打开门,他是今天的伴郎,也正因此才难得穿得西装革履无比正式。他指了指身后的人,对黎姜道:“我妈有几句话想嘱咐你。”

霍思明的母亲,算起来黎姜应该喊一声舅妈。

但她母亲和霍家众人的关系都很微妙,算不上亲密,但霍家似乎是觉得对这个女儿诸多亏欠,便连带着黎姜都十分纵容。偏偏黎姜天性淡漠,从没有人教过她骨肉至亲和血脉相融这几个字怎么写,因此在面对长辈时,她难免显得过分疏离。

于是黎姜对着霍思明身后的霍太太,抿了抿唇,添了几分客套地扯起一个笑:“舅妈来了。”

霍太太生得一张和煦温柔的圆脸,笑起来颊边两汪梨涡,更显得年轻:“阿姜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霍思明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离开房间,带上门,只留下屋内的二人。

霍太太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是一枚看起来便知价值连城的玉镯。

黎姜不明就里,她平日里不怎么爱和长辈往来,故而即使今天是她结婚的大日子,霍太太这个当舅妈的,送出这样的礼物,未免也太贵重了。

霍太太将锦盒推到她面前:“这是婆婆留给如筠的,她结婚的时候和家里人闹得不愉快,也不肯将这镯子带走。你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父亲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将镯子送来给你。”

黎姜眸光微微闪烁,愣了片刻后,她也并不推拒,只是笑着将锦盒合上,放到一旁:“我知道,谢谢舅妈。”

霍太太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住黎姜的手:“阿姜,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怨着如筠,或许在你心里,她这个母亲当得太不称职。”

黎姜一时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亲昵,想要收回手,却被霍太太紧紧抓着:“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没有哪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听思明说,你这些年每年都会回淮城祭奠你母亲……”

黎姜听到此处,收回手,又端出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每年回淮城确实是为了祭奠故人,但不是为了她。”

霍太太看着她十分明显的抗拒,只好讪讪道:“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失职。如果不是我们纵容如筠把你从黎家带回淮城,她也不会遭人暗害,倒让你受苦。”

黎姜反问道:“遭人暗害?她不是出车祸死的吗?”

即使过去了很久很久,她依然记得,那天是学期末的家长会,却偏偏下了雪。难得的大雪铺天盖地,她一个人在校门口等了很久,直到所有学生和家长都离开了,她也没有等到母亲。

黎姜想起昨天和她说起要开家长会时,那个女人毫不在意的眉眼,她似乎连应声都没有。

最后是裴晏骑着自行车冒着风雪来接她,回去的路上因为雪太厚地太滑,两个人在转弯时摔在地上,顶着一脑袋的鼻青脸肿,冒着雪走了很久,才推着摔坏的自行车回到家。

家里没有人,黎姜拨通那个女人的电话,也无人应答。她习惯了这样的无视,直到第二天一觉睡醒,家门口站着久不相见的外公和舅舅,红着眼眶和她说,阿姜,你母亲因为车祸去世了。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狠狠甩上门,将所有打算带她回京城的人关在了门外。

但她那时候才多大的年纪,最后还是被迫回到了京城,她母亲的葬礼上,黎家和霍家的老爷子为了她的归属问题争得不可开交。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窒息的氛围,在京城只待了两天,第三天就在叶澄和解渊的掩护下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淮城。

她原本了做好了要和京城那帮子亲戚拼得鱼死网破的打算,最后却不了了之,她母亲的遗体在淮城下葬后,京城里就再也没有人来过,每个月的巨额抚养费倒是雷打不动地入帐。

很久之后她才明白,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面子上看起来千好万好,似乎从一生下来就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说到底,也逃不过明码标价的悲剧命运。

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别人才会满怀爱意地施以热情,等到失去了可以当做筹码被别人利用的价值,那便是如敝履被丢在一旁,没有人会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