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1 / 2)

“子生,我们该走了。”

一句话,将裴子生的神思拉回。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被风吹开的半扇门。

就在几分钟前,他的妻子推开了门,然后看到了他抱着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衣衫半露,肌肤相亲,散乱的衣服,丢在地上的玉镯,每一样,每一件,好像都在召显他身为丈夫的不忠和孟浪。

秋水伏在他胸膛上,没有说话。

而他的小妻子,宋一蔓,也没有说话。

她穿着米色的长裙,袖边滚了一圈白袄,肩上披着红色的斗篷,推门来时没有撑伞,白色的雪落在她的肩上、她的发上,湿了一片。

门外是灰白的天,暗淡的光打在她脸上,看不清神色。

本应该是他说话的时候,但裴子生没有开口,他只是滑动了一下喉咙,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他表现得如此奇怪,连怀里的秋水都察觉到异样,忍不住抬眸看他。

宋一蔓的眼神明明暗暗,最后她伸出保养得当的手,捏起袄裙,转身离去。

她转身的时候,裴子生看到她头上的发钗下缀着的三颗玛瑙跟着她的动作甩出了漂亮的弧度。

裴子生想起,这是他送给宋一蔓的,本是路过小摊的时候无意的一瞥,就被吸引了目光。缀着红玛瑙的发钗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本应适合那种活得像小太阳的女孩,可是插在她的发上,却也合适。

为她的恬静,添了一分俏皮。

宋一蔓走了,跟随的仆人连忙撑伞跟上,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了。秋水直起身,将身上的衣服迅速整理好,扭头却见素日里迅速利落的裴子生发起了呆。

秋水有些不安:“子生,我们该走了。”

裴子生这才收回眼神,他垂眸,默默将扯开的纽扣一一扣上,套上黑色的外袍,再缠上厚重的围巾,戴上圆框的小眼镜,手缩进棉袄里,耸肩哈气,俨然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而旁边的秋水早已准备好,脱掉黄色的旗袍,梳开头发,棉衣棉袄棉裤,脸上画上一些雀斑,看起来和街上的妇女无异。

“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够了。”裴子生面无表情地从抽屉底下抽出一把枪。

……

飘雪的天,还是很冷,可当飘落的寒雪被溅上温热的血时,好像,也没那么冷。

裴子生和秋水背靠着,两人面前皆是一片血腥,又是几声枪响,裴子生枪里最后的一枚子弹射中了瞄准秋水的狙击手,而秋水的子弹也成功掩护了裴子生,解决了跑过来的几个人。

“走!”

两人疾步走进幽暗的桥洞,再出来时,一个是西装革履的洋商人,一个成了精致美丽的贵妇,走到约定的地点,分头而行,与接应的人擦肩而过,手里的黑皮箱在难以看清的角度迅速完成了交换。

漫天飞雪,掩盖了他们的行踪。

回到小洋楼,秋水已经换回了那套黄色的旗袍,高高竖起的衣领尽显纤细脖颈,胸前盘旋花扣系得规整间又矛盾地有几分缭乱,高叉的两摆间裸露着美丽的小腿。

她没说冷也不见添衣服,就这样倚靠在半扇门边,目眺远方,静静地等待裴子生的回来,屋里的暖光将她笼罩,当视线里出现了她想看到的身影后,殷切的目光有了着落点,她勾起唇角,一缕青丝滑落,在寒风中红色的耳坠一道飞舞。

“怎么样?”

“东西交出去了,没人跟着。”

秋水目光温柔,想帮裴子生拿手上的箱子,裴子生却先一步进了屋里,纤细的手一顿,缓缓收起。

脱掉厚重的外套,裴子生重新穿回绿色的军装,他拧眉在镜前梳理,余光看到秋水身形单薄地走来,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

秋水挽起滑落的头发,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也没觉得多冷。”

裴子生却拿起貂皮外套,大手一挥,将外套披在秋水身上,语气虽然依旧冷淡,但也多了几分柔和:“生病了,不好。”

秋水的脸颊微红,她享受着裴子生的体贴。

毕竟,他们是最默契的搭档,不是吗?

裴子生用了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让她成功拿到了姨太太的身份,并且完美地堵住了宋家的嘴,而她身上的枪伤,正是救下宋一蔓的铁证,所以就算是作为任务掩饰的亲近,宋家都不会说什么。

是的,她和裴子生打入了南城军阀宋敢的领地,裴子生成为他信任的麾下,而她一跃成为南城贵圈的名媛,两人默契而秘密地卧底,为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任务出生入死,同甘共苦,早已成为一体。

但也仅限于搭档,不是吗?

秋水目光温柔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切,她眨眨眼,在裴子生看到的前一刻将这份难言于表的感情深深藏起来。

“这次我们拿走了药方,邓承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段时间,你低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