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川渡(1 / 3)

本该节后立即返校的苏聂二人听江小凝说要留下等三天后的药方,也自说自话地决定了留下:“大不了回书院后说出了一点意外,我们几个串一串口供,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不知道江小凝不会再回书院,这般商量着,江小凝也没法开口解释。

于是我们都留了下来。

不过我和阿离哥哥开始想方设法频繁独处,最初还有些愧疚,可看苏聂二人也是一样,方才释然了。至于喓喓,他正忙着向一个杂技师讨教火烧不坏,兵器也刺不透的“金刚不坏之身”的修习秘法,所以除了会追问我们的去处外也没空理会我们。

阿离哥哥还是会去看郑太公的方子写得怎么样了,从医馆出来后,我们就一起在城里闲逛,去茶楼聊天,听说书,去河边散步。他一度想为我买下一只会和人聊天的鹦鹉。在我的劝说下方才作罢。他还在铺子里给我订了一套男装,说回彼泽山后就带我去云上阁看歌舞。那地方就是俗称的青楼,也是大泽县最好的青楼。虽说是世人眼中的贪声逐色之地,但江小凝认为事情不可一概而论。正如白鹭飞有时也会遇到设法吃霸王餐,或是调戏女子的放浪客人,而青楼里也有清正脱俗的精湛歌舞。

——我自己也没想到,阿离哥哥的藐视规则,自由散漫,洒脱无常,这些以往会被指摘为缺乏责任和耐心的地方,如今在我眼中统统成了越相处越了解就越可贵可爱的优点。

不过,自从见过郑太公的第二天开始,琉璃世界的火灾影响就慢慢扩散到了整个秦川的日常之中。我们常在散步的时候看到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一些人,一副被悲伤榨干了情绪的样子,拉着装着各式各样棺椁的驴车赶路。还有稍微隆重一点的,前面有人扛着引魂幡,后面有人一路撒纸钱一路哭丧。

哪怕之后路过时远远地绕开,我们还是会无时不刻地听到那边传来做道场的法师们吟唱大悲咒超度亡魂,或是亲人们对着火场哭丧的声音。火灾所在的那条街和我们投宿的客栈只隔着三条街。而就算勉强习惯超度声睡去,第二天清晨也会被那边叮叮叮的安魂铃吵醒。

与此同时,秦川的大街小巷,酒楼茶倌,大家见面时一开口就全是这场火灾。“你听说了吗?官府有人说那场大火……”那些神情庄重而不失骄傲的大叔们往往这般开场,一抓到合适的听众,便头头是道地分析起这场火灾的由头来。有说是天灾,有说是人祸,有说是报应,有说是因果,有说是意外,有说是蓄谋……大家说法不一,各执己见。从那琉璃世界的来历和几经辗转的经历,到苦主们值得一说的身世和可经推敲的造业,从火灾前的各种微妙的预兆——一个梦,一只外逃的老鼠,偶然躲过了灾难的某个人;到火灾后各种玄幻的示警——屋子上的鸟,突然干涸的井;桩桩件件,条理清晰,首尾俱全。说到情绪激动时,自以为怀揣着真相的客人们索性在走道里走来走去,唾沫横飞,面红耳赤地挥舞着扇子或随手拿在手里的筷子、酒杯指手画脚,把周围所有客人们都变成了听众,把整个酒楼大堂都变成了分辨是非的公堂。

由此,秦川原来节庆的气氛一夜之间就被一种低沉抑郁的古怪氛围所取代。这不再是一座欢迎外客的城市,也不再容得下外客的游戏心态。于是得知了那道场要做七七四十九天,阿淙和江小凝便设法在城外找了个院子供我们临时落脚。

和郑太公打过招呼后,我们就出了城。虽然麻烦,可来到新住处后又不免惊喜。原来这所院子是城里的显贵用来休闲度假的,造得十分精致优美。四周是开阔的布局,中间一道简单的穿堂过道,过道向前延伸出一道游廊,左右包抄着中间的花园造景,往后则围成了一个静谧的院子。院子后面就是一座竹林。

仆从们打扫整理,垂挂帷帐,熏香驱蚊,烧水暖灶。江小凝则忙前忙后帮我挑好了房间。他告诉我这个房间最隐私,最干燥舒适,而且不向阳,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又亲自煮了暖宫汤来。一看端来的东西没有自己的份,在场的苏玧便抱怨起来:“江小凝,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呢!”阿离哥哥笑道:“你想喝可以让玉儿给你分一点嘛,他不会介意的。”

我点头:“我确实不介意,你要喝吗?”

“玉儿……”苏玧撇撇嘴,重复着这个称呼。眼睛瞄了瞄我又去看江小凝:“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了。”

江小凝笑意明显,不加掩饰。

“你们俩,”苏玧继续刨根问底,“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下个车也要抱下来,稍走两步都要拉拉手,又是帮忙整理房间,就是煮汤……你这家伙,可从来没对我这么体贴过啊!啧啧啧,现在竟然连称呼都变了。”

江阿离不置可否地撑了撑眉毛:“你看见了什么就是什么。这还用多问吗?”又抖抖袖子光明正大地来牵我的手。有点害羞,不知所措……

苏玧看着江小凝的动作,瞪大了眼睛。聂英子也难以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门厅前的喓喓则惊讶地转过头来。聂英子把江小凝手里我的手抢过去:“怎么回事?小玉,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