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的奈奈,甚至能透过薄薄的眼皮,感受到满世界皆是滢滢的蓝紫色。

耳边,忽而飘来悠扬的笛音,音律之美妙,可谓天籁。奈奈睁眼的瞬间,错愕地怔在那儿。

她看见,蓝紫色花坡上,黑衣少年手端一支青白色骨笛,贴在唇边,一条腿促膝以支起端笛子的手,另一条腿随意伸展在花丛中。

袖摆、帽纱、以及齐耳的蓝紫色短发,都飘扬于充满花香的风里。他闭着眼,姿势随意,看样子,是完全沉浸在唇边骨笛飘出的旋律里了。

奈奈不由得轻轻“哇”了一声,又生怕打扰到他,只敢安静地托着脸,怔怔观望着花海中这位为了哄她开心而吹奏骨笛的少年。

天籁之音唤来千缕苍风,从花海之底卷起大片凋落的花瓣。

一时间,花的蓝紫色,日光的浮金色,风元素的淡青色,杂杂地糅合在一起。

这些缤纷的色彩,在广阔而明亮的世界中旋转飞舞,最终宛如巨潮一般,肆意涌向了望不见尽头的高天之上。

奈奈看呆了。短暂一生中,何其有幸……能够得见此般绝景。

真的很感动。可是,他说,不许哭,要笑给他看。

所以,奈奈红着眼眶,笑了。笑容比四周花骨朵儿里的蜜汁还要甜。

笛音飘到了天边,灌满整个世界,久久缭绕余音不绝。散兵放下手中的骨笛,望向少女浅笑的梨涡,眸色欣然。

“我成功了,对吗?”

奈奈有些不好意思,揉揉眼睛,刚刚沉浸于美妙的天籁中,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了呢。

“嗯,你赢了。”

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散兵手里的骨笛上,指了指:“这个是?”

散兵低眸看着骨笛,神色停顿。

这是他浪迹浮世数百年,一直随身携带之物。源于一次孤身斩灭深海巨兽,取其胸口一根极细的骨骼,亲手削成的笛子。

那次激烈的血战,他险些丧生。遍地殷红色的血,他艰难地一步步走出,每一步黏腻的红色,都宛如绽放一朵红莲。

骨笛,是那次杀戮的战利品。留作纪念,骨笛之音,能令他回忆起那次死战,激荡出嗜血的兴奋感。

见散兵沉默,奈奈睁大眼睛更加好奇,把脸凑近:“怎么啦?”

他把骨笛递给奈奈:“只是支普通的骨笛。不过,跟随我很多年了。”

奈奈把骨笛横在眼前瞧了又瞧,青白玉色,光洁照人,看着真像几百年老古董。

她把笛子还回去,支起脸笑:“以后奈奈不开心,就劳烦散兵大人吹笛子给我听好不好呀?”

“嘁,想得美。”散兵把骨笛拿回来插在腰间,他又不是卖唱的,往日吹起这骨笛,都是他一人独处,自己吹给自己听。或是伫立在高高的悬崖上,或是坐在星夜大海的礁石边。

被无情拒绝,奈奈气鼓鼓,重新吧唧躺在花海上。无垠的花海,低矮的晴空。令人遐思不穷。

“天上人间?”她望向高远苍空,偶尔天边有白色的鸟群,扑打着翅膀低矮地掠过云朵,在天幕上划下悠远的鸣叫,“总觉得,不像人间。”

“且当作是只属于我的秘密花园吧。”

“真的吗?……只有你知道这里?”

“当然。”

广阔无垠,远离尘世,一点儿人声都没有。是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

可是奈奈一个个猜,把稻妻所有岛屿都猜了个遍,散兵都只是笑而不语,闭上眼休息片刻。

大概,只有在这片静谧花海的时候,他眼底的阴翳才能被驱散少许。躁乱空虚的内心,情不自禁地,被生机盎然的葳蕤花木所充盈。

在此之前,散兵从未想过与任何人分享这片静谧的花海。栖川奈奈是第一个。大抵,也将是唯一一个。

她真是个例外。

“诶?”奈奈随手摘了朵蓝紫色的无名花,轻嗅了嗅,“这是什么花?”

莫名其妙的,亲密之感油然而生。

散兵睁开眼,神色一怔,要是别人敢乱摘这花,他……

强行忍下心中不悦:“这是「海角樱草」。”

是他最喜欢的花。也是她的命座。

十年前,栖川屋敷初相见,他一眼就被女孩的特殊之处吸引过去。

她的命座,竟是海角樱草。是他唯一喜欢的……

于是,他的这份另眼相待,彻底成了栖川奈奈此生伊始的灾厄。

“从来没见过呢。”奈奈咧嘴一笑,把新鲜的一朵海角樱塞进小挎包里。带回去,留作纪念。

“开心了?”

“嗯!”

“哄你真累。”要不是怕她寻死觅活,毁了自己的计划,他才没心情大费周章哄她。

散兵从花丛中懒洋洋地起身,拍拍身上沾的花瓣与露珠,转身向一道蜿蜒的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