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2 / 2)

刚从罗汉床上坐起来,银灰色交领襦的领口微微敞开,见周氏进来,笑着说:“锦娘,如此多年,可算是见到你真容了。”她施施然下榻,主动牵着周氏的手,将她引到玫瑰椅旁,拍着她的手寒暄,“这一路可还顺利?延陵郡的春色还算值得一观罢?我亦是昨日刚至,一心想着见你,都没来得及好好赏玩呢。”她回头吩咐,“鹿斟,取我新买的香点上,再奉一份茶水吃食过来,”复摇着团扇解释,“我这些年礼佛,为自己取了个静照的名号,如今见不得荤腥,要委屈锦娘陪我食素了。”

周氏陪笑,心里却在腹诽:说的是青灯古佛,怀里却还抱着美人调笑,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修禅。她再晚来几步,这两人指不定就要滚在一处了。

她笑着闲扯家常,本意要引开话题,那“常乐县主”,即乔装的黎念懒懒坐回罗汉床,歪倚着描金小几,却漫不经心地提起了方才的事:“可不是。山中雾气大,瞧着就困倦,本来还想叫原郎弹个曲子听听,热闹些,可惜他袖角沾了酒水,被我骂下去了。”

黎念魂穿的这具身体本来就因为生病有些憔悴,自韩朱走后长发亦无人打理。加上躯壳里的灵魂比身体大了十岁,前社畜摆起烂来,配合着令仪亲手画的妆发,瞧着挺有那么几分富贵寡妇放浪形骸的模样。

她仗着周氏和窦允第一次见面扯东扯西,但再多说就怕要露馅了,面上装得寻常,心里其实在急着等鹿斟进来打岔。好在鹿斟脚程快,很快把提前备好的茶水点心捧了上来,在两人面前摆了一圈。

黎念借他的遮掩暗自松了口气,复调整表情,笑吟吟地要鹿斟退下,别妨碍她和周氏谈心。周氏会意,使眼色让自己的丫鬟也离场,两个各怀鬼胎的狐狸便直入话题,生硬地提起了双方的孩子,笑里藏刀地把对方的孩子夸了一遍。

“我听媒人说,令郎是个诚实稳重的孩子,虽然……身子不大好,”黎念在心里接上一句:还花天酒地整日蓄妓玩乐,“但极是孝敬。今日见到锦娘,便知她说的并无虚言。”

“大郎毕竟是在我膝下长大,性格温和有度,待族人很是尊敬,我嫂嫂甚是喜欢他。”嘴甜得很,不然也不会让舅母惦念着他的婚事,以至于烦扰自己远在王都的嫂子。周氏放下茶杯,虚伪地开玩笑,“老实说,原先听嫂嫂替您家的千金说媒,我还忧心过几晚,毕竟是应宁城出来的小姐,可不要欺负我儿啊。我亦是见了小像才放心,令仪瞧着便是个宜室宜家的福相。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外男,不如我们两家人再添一份亲近,您说是不是?”

“那怎么不是。对了,亲家,你还没见过令仪吧?”黎念按着团扇,扬声喊,“令仪?令仪?这丫头,又在玩什么呢。”

她正和周氏说笑,后门的水晶帘忽然晃动,跑进来一个拿着风筝的娇俏少女。她换了一身春日的石榴裙,一边的披帛掖进裙头,满头的鬓钗精致华贵,腰间还别着一把价值不菲的长折扇,笑得很没有心计:“母亲,你喊我做什么呀?”

周氏看得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