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峰(三)(2 / 2)

也不知道她哪句话逗笑了冥凉天,他竟然笑的弯下腰,身上挂着的乱七八糟的铜钱丁零当啷的响。等他再直起腰时,眼中的幽深更重,话中含笑带趣味探究,“师妹可真有意思,快回去休息吧。”

“…多谢师兄,师妹告退。”

慕成谙勉强点头离去。

她的洞府在名为子夜莲居,这地方虽不算华丽,但却干净整洁。

慕成谙将三册灵书收好,大致环视一番,便翻身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冥凉天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她摸到腰间的绛红丝带,想了想,然后在掌心中团成一团压在枕头下,闭上眼。过了会儿似乎觉得不妥,她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抽出绛红丝带,在左手掌心凝起一团火。

慕成谙叹口气。这鲜明的红色她好像有几日没见到了,应该是自从她说不喜他总穿绛红色,他便换了衣服。今早更是换了一套极为朴素的月白色长衫,应该是以为自己会带他一起来。

再想到今早盂南阙在她走时那仿佛被遗弃的受伤眼神,她掌心中的灵火又蜷了回去。

“啧。”

近日一想到盂南阙就涌起的怪异感觉再次袭来。那种恨意的渐渐消失,愤怒逐渐被消磨的感觉将她一颗心悬了起来,然后又被天魔的体贴和帮助一点点安放在肚子里。

她对天魔的防备好像逐渐被瓦解了。

她看着手中的红带,泄愤似的在自己手腕上缠了几圈打好死结,推进袖子深处。

除非有人扒她衣服,否则谁都看不见。

成化药铺,药庐。

盂南阙本阴沉着脸,手中盘一串神袈珠。他已经褪去那身月白色长衫,换回了在荒境中的绛红衣衫。慕成谙给他买的衣服此刻都被他堆在床榻上,像是失宠的弃妃,不被再看一眼。

“我已经说过不会再与你们合作,为何还来?”

身后的黑影的向前浮动几寸,却不敢太靠近暴怒中的天魔:“天魔大人有所顾虑我们自然知道,可难道大人就甘心一生如此被动,被女人影响操控心神?若有一日天魔之主有了道侣,您…”

鬼皮子话音未落,弱水之箭已齐齐发出去。

如鲜血般流淌的绛红色自远处移动而来,盂南阙肩上扛着黑雾,眼中重瞳隐现,怒气凛然,“她不会有道侣。”

“呵。有或没有可不是您说了算的。若您一日不亲手杀了她重塑天魔之身,您便要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卧于他人之怀。天魔与天魔之主之间,从不是对等关系,您只能服从。”

“闭嘴!天魔绝不可能爱上凡人,更无需服从!”

盂南阙冷着脸双手开合,那鬼皮子开始从中间裂开,发出丝丝拉拉的被撕裂的声音。

“情之一字,无关神或人。鬼皮子或死或活都无意义,最重要的是您怎么想。做主还是做奴?是主动出击杀了她,还是一辈子被抛弃,尝尽孤独。”

“刺啦”一声,盂南阙再无耐心,鬼皮子碎成两半。从中激荡出来的鬼气撞翻了屋内的桌椅,迎来了在外堂的墨金:

“这又是发的什么疯,那丫头不回来你也不用砸东西泄愤怒吧!”

“闭嘴!”

盂南阙竭力控制着掌中的弱水,额间溢出竭力忍耐的、细细密密的汗水。

墨金不知道的是,仅一门之隔,墨黑的弱水已化为利刃对准他的咽喉,而操控它的主人,已经快忍不住破杀戒了。

盂南阙体内的魔气在不断翻涌着,将他的眼睛涌动成滴血般的殷红。

突然,左手手腕上传来一道束缚之意,微弱而熟悉的束缚之感短暂的拉回他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攥住拳,将袖子扯上去,只见一条绛红色的丝带正在他的小臂上方缠绕着,最后丝带两端被系成一个蝴蝶结。

“…”盂南阙绷着脸,不知道那女人在做什么。

难道指望凭这一点点讨好让他消气?

他是什么,她养的狗吗?

盂南阙闭了闭眼,将重瞳压回去。

此时门外的墨金已经遛了,心想这闹别扭的小情侣他可不敢惹,却不知自己无形之中拣回一条命。

盂南阙收回弱水,心中郁结难以排解。

心爱之人,她是他心爱之人吗?

区区凡人、肆意丢弃他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他的心爱之人?

他顶多只是对她感点兴趣,有点意思罢了。

想到那鬼皮子的话,他眼中的重瞳又升了起来。

“道侣?她敢有道侣?”

天魔心头烦躁,终不愿再忍,一道绛红色光雾闪现天际,冲着天门宗的方向而去。

他要去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