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3)

天色昏黄,长河尽头悬着一轮红日,一队车马在蒸腾的黄沙里奔驰,马鸣嘶嘶,惊起枯树上的老鸦,扑棱着飞起来,掉落几只黑色的羽毛。

“看到了看到了!桑哈城就在前面!”一声惊呼爆出,奔驰了一天的骑兵队伍顿时躁动起来。

梅雪海撩开车帘,天边的土色城池与黄沙融为一体,落日下一面旗帜插在城墙,迎风招展,沉默的迎接远方的来客。

桑哈城是高真国的一个边城,过了这座城,可就真的入境高真了。

她的心越来越沉,眼睛里全是黯淡。

乌贺兰祁真实身份是高真国的九王子,前面哥哥们骁勇善战,父王的爱与重视已经尽数给了他们,到了老九,父爱所剩无多,他甚至都记不起来九儿子的名字。

贵为王子,还是高真第一勇士,可年纪太小,政权牢牢把握在哥哥们手里,除了被架空的王位,他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一官半职,只能整日熬鹰驯马,做尽纨绔之事。

不甘屈居人下的他兵行险着,带着亲信乔装打扮潜伏在寒金国内部,与他身处高真朝堂的舅舅里应外合,已经吞了寒金数座城池。

此次寒金猛将勒骨兀陨落,其中有他的手笔。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番努力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说到萧长凛,乌贺兰祁恨得牙痒痒,如果他站在他面前,梅雪海觉得他会剥了萧长凛的皮。

“休息片刻再前行。”

乌贺兰祁停在一处河湾,带着队伍去河边饮马,没有让激动的下属一气儿跑过去,而是先做休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能遥遥看到桑哈城,实际上可能还要再跑上几个时辰才能进城。

梅雪海跳下车,沿着河边散步,自黎明出发,她已经坐了一天的马车,此刻只想疏散筋骨。

乌贺兰祁牵着马在河边饮水,见梅雪海越走越远,吹了声口哨,她却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他丢下缰绳,仍旧兴致盎然地追了过去。

昨夜两人深谈,已经各自表明身份,他认为这是她认可他的表现,根本不介意她曾经嫁过人,更何况她只拜堂没洞房,他此刻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人。女人被掳了,生气是难免的,给男人耍脸色也算是情趣,他已经问了有经验的人,这种情况哄哄就好了。

梅雪海走了几步,胸口堵得慌,一步一叹气,她不想叹气的,可是不叹气根本呼吸不了。

心沉入深水,人在空气里溺毙,她像掉入了沼泽,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能感受到灭顶的绝望。

这一路她胡思乱想,是偷偷逃走,找个商队把自己送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靠近萧长凛?

女人被匪徒绑架,不论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人就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最好是自尽以证清白,偷偷独活就是罪过,即便没死,闲言碎语也能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萧长凛那般高高在上,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肮脏”的女人靠近自己!只怕是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吧。

从挑中萧长凛,到收集他的信息,再到收买亲信获取消息,得知张云贞惨死,她匆匆忙忙跑去桐县假装张云贞远房姑姑的遗孤,再略施小计,让张家二老深信儿子有血光之灾,忧心儿子的老两口主动求亲于她,意图辟邪避祸,成亲后她终于有了进入军营的理由,可天不遂人愿,一场洪水拉慢了她的脚步,她却没有抱怨什么,尽心尽力照顾桐县难民,终于,她到了。

这条路她走了三年,才走到萧长凛身边。

好不容易上天垂怜,一切顺利,偏偏半路杀出个乌贺兰祁,一通搅和坏她好事。

她看着乌贺兰祁春风满面地跑来,简直想剥了他的皮。

“你不要一脸想杀了我的表情,喝点水润润嗓子。”乌贺兰祁无视她的冷漠,递上一壶水,此地天高云阔,风从河面吹来,带来一阵舒爽,他心情愉悦,随口闲聊道,“你说你留在军营是想替丈夫完成遗愿,他一个小兵有什么遗愿,他能改变什么?我觉得你根本就是走投无路,不得已留下来,既然你已经没了亲戚,孤身一人少不得遭人欺负,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不如做我的侧妃,生几个孩子给你的余生保驾护航。”

她给他说的是她伪装的身份,彼时她还没有放弃这个计划,本着做戏做全套的想法,用梅雪海这个编造的身份与他“交了心”,这才将他安抚。

可是天一亮,她清醒过来,惊觉梅雪海这个身份已经毁了,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可能被带到京城的盛宴上,没有任何机会接近狗皇帝了。

“你们与大周和亲吗?”梅雪海脱口而出,如果高真与大周联姻,她混进送亲队伍,也不是没有可能。

乌贺兰祁谨慎地看着梅雪海,失笑道:“你不会是想借机逃跑吧?劝你放弃这个念头,送亲队伍的人员核查很严格,更何况我们并没有与周国联姻的打算。”

风吹皱河面,几只野鸭嘎嘎扑腾,梅雪海不想再理乌贺兰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