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不配你，还是我这里的东西好，你披上我的披风，真是风姿绰约，超凡脱俗，将天上的仙女都比下去了。”

暮雨低首浅浅一笑，道：

“你也贫嘴起来，只不知真就会缝补衣服么。”

于成悦左手托着衣衫，右手向上一扯，拉出一条闪亮的丝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针，坐下来，穿针走线，笑道：

“你只管喝茶等着，待会儿别被我的技艺惊呆了。”

一针一线煞有其事地缝补起来，暮雨也坐下来，半靠坐榻，闲散悠然，低眉瞧一眼花器里的枯枝，见白瓷瓶里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没有，心中觉得奇怪，但又想枯枝已成朽木，不过是摆设罢了，哪还需要有水。目光一转，只管坐着品茗赏雪。

这么静静地坐着，果真能听见雪落的沙沙声，仿佛这声音极富磁力，摄人心魄，听着听着，就似来到了漫天飞雪的无边世界，雪落在身上，如一个个乖巧的天使伏在衣衫上，停了片刻，旋即随风飞落，到地上，湮没入万千的雪花里。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似有边际又无边际。于成悦面带微笑，端着茶杯，一片雪花轻飘飘入他杯中，他轻轻摇了摇头，朝杯里轻轻吹口气，那雪花竟从杯里飞了出来，，旋转着，成了一个精灵，笑嘻嘻地往远处飞去。

暮雨要开口问一问，还没开口，于成悦已猜透她心思，道：

“去吧。”

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就站起来追随那精灵去了。雪精灵越飞越远，暮雨也越追越远，追着追着，雪精灵突然停了下来，在暮雨面前盘旋，似是倦了，暮雨伸出手来，想让它在自己手中歇一歇。

雪精灵果然落在自己掌心，趴下身子渐渐睡去，掌心的温软给了它慰藉，可这温暖也融化了它，雪精灵在睡梦中慢慢融化，成了一滴水，在暮雨掌心晶莹剔透，轻轻一抖，晃悠悠落到地上，融入雪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暮雨觉得有些感伤，可天地自然都是这般，有存在就会有消亡，旧的雪化了新的雪还在飘，天道轮回世事如此，再多的感伤也无济于事，挡不住轮回之力。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早已远离了于成悦，呼喊道：

“成悦，成悦。”

没有半点回应，心中立时慌了，叫道：

“晨风，晨风。”

明明知道此处没有晨风的踪迹，内心深处却盼着他能出现，雪的世界里空旷的连回声都没有。暮雨有些急了，渴望着能找到点什么，至少是与天地间的白不同的色彩也好，可连自己从头到尾也是被雪染得雪白，成了一个雪人。

分不出天地方向，不停地奔跑，想要跑出这单调得令人窒息的世界，可这偌大的世界竟是无头无尾的重复着一样的画面。倦了身体更倦了心，直到累得瘫坐在地上，暮雨才开始啜泣，嘤嘤声伴着嘤嘤声，夹杂在冷漠的风雪里，只剩下无力的哀怨。哀怨岂有半分用处！眼泪落在雪地上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哭过与没有哭过有何区别。

等到心里真正流泪的时候，暮雨终于悟到：眼泪和绝望都是最无用的。拍一拍身上的雪花，提起精神，又开始寻路，只怀着一个坚定的执念：走出去。既能进来为何不能出去！只要还能往前走，寻找肯定比等待更可靠。

她不再跑，漫无目的的奔跑太浪费体力，开始踏踏实实地走，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慢下来，或许会有不同的发现。沉静难得，沉静中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暮雨发现落雪总是向一个方向微微倾斜，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群精灵，自己不妨也去探个究竟，顺着这个方向寻去。

果然，越走越有些奇怪，雪下的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紧凑，数不清的雪花在空中缠绕，汇集在一起，于中心点形成一个旋转的雪球，不大不小，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在空中孤零零地转动着，周围的雪一直在下，一直汇集，可中心的雪球一直不增不减，虽动亦静，仿佛在此安安稳稳等待了千年。

雪虽多，但不刺骨，暮雨试探着伸出手去，触手所及，顿感一阵清凉，抓住了一物，拿到眼前细细一看，是个透亮的冰球，拿在手里，不溶不化，内里微光闪动，似有什么被封住了，认真端详，却又看不出什么来，一不留神，冰球竟自己挣脱了，又落回原来的雪球里，周围突然显现出更多的雪球，都是一般大小模样，旋转着旋转着，将暮雨包围起来，弥漫了眼前的世界。

暮雨分不清自己是站着，跑着，还是也转着，眼前是眩晕的，世界也是眩晕的，连心里都是眩晕的，或许，自己也不由得跟着这些雪球在旋转旋转，转成了里面的一个，只剩内心深处在呼唤：晨风！晨风！晨风又会是里面的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