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道(1 / 1)

在寒山寺后山小住的日子并无新意,秋白夜只觉是换了一个地方磨练心境,旁的却是没太大改变。

她仍然终日练琴,像位误入人间的隐士,很少将目光从乐道移开,去看身边的众生。

然而这是不对的,没有任何人能闭门造车,乐道亦然。

“施主的琴声很空,像空中楼阁,没有半分感情。”

无心闲暇之余总会跑来后山。

他在临川时就能因惊鸿一瞥闯上眠山,没道理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就变得忸怩。

但话说到这,无心似乎也有些奇怪。

他看了眼正在沉思的秋白夜,挠了挠头道:“可施主在弹《对月》时,却又能令万物轮转,一枯一荣。”

这一下像是戳中了什么,原本平缓的琴声忽然错了一节,令整首曲子出现了瑕疵。

坐在老松树下弹琴的秋白夜皱着眉,索性停了手,不再弹琴。

她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心’,生来就是一个不懂爱的人。可秋家每一任家主似乎也都是没有‘心’的人,为何他们的乐声却不会空洞?”

秋白夜难得有些疑惑,但她的脸上仍然没有多少表情,似乎“心”的缺失也禁锢了灵魂,剥夺了这个天才对事物的感知。

无心心下一凛,追问道:“可为什么施主会缺失‘心’,这不该是生来就有的东西吗?”

对事物的感知,对七情六欲的掌握,这是人一生下来就掌握的东西,只是每个人掌握的不一样。

为何施主她会缺失这一部分?

无心直觉这一点很重要,但他没有出言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秋白夜开口。

“或许和我修的道有关。”秋白夜道。

她抬手拨动了一根琴弦,肉眼可见的,天上下起了一阵雪。

很快,随着琴音的变化,这场被招来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将相对而坐的两人淋了一身。

无心在簌簌落雪声里听见秋白夜说:“据传当一个人的武功修炼到极致,那么这个人就能踏碎虚空飞升上界,无心你信吗?”

无心笑了笑,身上的雪越积越多,他却不在意只是看着秋白夜:“施主难道要告诉小僧这世上真有神明?”

他嘴上是这样说,可心里却已有几分相信。

秋白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停了手,那双像是星辉凝成的眼眸在阳光照耀里显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那就是世人所说的神性。

可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出现神性?

秋白夜轻声道:“几百年前,确实有人修炼到武道大成,白日飞升。可这世上已经没有神了。”

她如此说道,原本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定格,停滞在了空中。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借助任何东西就做到这种地步。

秋家是巫族后人,是神的遗民,江湖的传言也并非都是空穴来风。

秋白夜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到她的手心,却没有化成雪:“神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可人没有,于是就有神的遗民。不只是秋家,其实一开始还有很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又遇上各种天灾人祸,能延续下来的寥寥无几。”

这无疑是被岁月掩藏的历史,也是一种逃不开的宿命。

“小僧若没记错,似乎每一任秋家家主都有一双金色的眼眸,这就是施主不通人情世故的原因么?”

无心凑了过去,伸手扫掉了秋白夜发上的落雪。

他望着那双过于瑰丽的眼眸,在漆黑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心跳忽然跳的奇怪起来,就和当初在临川月神祭上一样,没有任何缘由。

秋白夜摇了摇头,否定了无心的猜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阐述,也像剖析:“这应是天生的,我的父亲是秋家的上一任家主,他同样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眸,他会哭会笑会闹,只是修太上道后,性子变得清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