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道的兵马如潮水般褪去，宋琨也放下了手中的重弓。

他并不打算真的杀了韩道正，刚才射出的弓箭有意偏了些，但是一点没有伤到韩道正，难免有一些遗憾。

确认韩道正不会突然杀回，收兵的号角配合着鼓点响起，受伤的兵将相互扶持着退回河阳城。

楚元漪在河南道的兵马加起来总共不过五千余数，以多胜少对上韩道正，现下的伤亡并不算惨重，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少的。

但决不能让韩道正有调来兵马粮草再次进攻的机会！

她甫一回府衙，便立即取出舆图与新造的鱼鳞图册，脑中不断计算奏折送到京城的时日，推测着秦煜可能做下的决断，还有韩道正在河南道的几处驻兵及其运输粮草的路线……

初一早便由翟长史带着回了府衙养伤，听闻公主带着人回来，便来看看，刚走到正厅门口就被姚青拦下，姚青没有开口，只对着他摇了摇头。

初一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的公主眉头紧锁，半点笑意也无地埋头对着堆满文书和舆图的桌案。

记忆中那个会在庄子中骑马摘果子、钓鱼打瞌睡的公主好像在离他们越来越远，心中说不出来是难受还是疼惜感觉闷闷的，他收回视线靠在门外，声音透着些沙哑：“公主每日都这样吗？”

“差不多。”姚青抱着双臂同他一起靠在门外。

“小公主以前那样当个隐士也挺好的。”初一道。

“又能当多久呢？”

是啊，又能当多久呢，从弘文帝开始就一直对公主有着防备，后来两个成年皇子之间的斗争迟早会将公主拖入泥沼，若不是公主早有准备，恐怕他们如今还陷在京城中。

既然这个天下乱是迟早的，他们皆愿同公主一同闯一闯。

即便头破血流失败也好，他们都会守在公主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在这一点上，初一和姚青的想法默契地一致。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昏沉，守在门外的初一已经打起了瞌睡，屋内陪在楚元漪身边的京墨没有打扰公主，只是细致地点起灯烛，又将落在地上的文书拾起。

楚元漪从桌案中抬头，有片刻的恍惚，靠在椅背上缓了缓道：“京墨，我饿了。”

她中午只草草地吃了些糕点，此刻疲惫和饥饿在翻涌。

京墨惊喜不已，立刻道：“奴婢马上让人端上来。”

晚膳其实早就备好了，但是公主一旦陷入沉思，就不许人打扰，宋统领今日也不在，更是没有人敢提醒公主。

楚元漪就着落日余辉用上了饭，初一这时又往她的面前凑，姚青拉也拉不住，立在一旁冷着脸，本就黑的脸显得更是黑了。

楚元漪看着就不自觉地笑了，初一这两年都是留在公主府的，在楚元漪耳边不断说着些诸如公主养的鹦鹉被银朱姑娘喂得已经飞不动了，园子中的两只孔雀已经生下了小孔雀，石管事不得不给它们挪个更大的窝，还有那只黑鹘，在公主离京后，突然有一天自己飞走了……

有些是楚元漪早就知晓的，有些是她不知的，但她很喜欢听，不时还问一些想知道的。

宋琨理完府外的事走近，正见到公主单手拖腮，偏着头看着初一手舞足蹈地比划讲着些什么，暖色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弯弯的眼睫眨动间投下小扇般的阴影，唇边噙着一抹柔柔的笑，很是无忧的模样。

他不由止住了脚步，晚点再汇报外面的事也无妨。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即便宋琨想多将这一刻多留一会，楚元漪自己的也不允许自己继续沉溺，她注意到宋琨后，喊道：“宋叔回来了，兵将和民壮还有百姓们可是都安抚好了？”

“都已安抚好，城中的郎中也已召集在一处，替受伤的兵丁检查处理伤处，还有一些百姓自愿去照顾伤兵，翟长史和姜凌也已将伤亡人数统计整理出来，殿下不用担心。”

楚元漪点了点头又问：“韩道正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这正是宋琨接下来要汇报的，“他们也送奏折进京了。”

“哦？”楚元漪颇为玩味地勾了勾唇角，动作倒是比她想象的快。

可惜，比她慢了一步，而且，即便奏折到了京中，怎么让它率先到了皇帝手中，这可也是一门学问。

她对此有足够的信心。

*

京中，太和殿，楚元漪代表河阳上书的奏章早早放在了御案的最上面，秦煜只要一伸手便能拿到。

然而，秦煜已经几日未批阅过这些奏折，只因一看到这些奏折中的内容便会止不住地暴怒。

他登基才不过两月，便接连遭到打击，玄清和秦舟失踪，他弑父杀兄的流言止也止不住，杀的人越多反而传的越凶，他曾想将弘文帝的死因公布安在玄清的身上，弘文帝是服食仙丹而死。

可若是如此，便更加证明了他弑父杀凶的流言，只因玄清是他亲自送到弘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