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栖刚刚走进文殿，就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瘦小的男孩看起来根本没有十五岁，在人群中耷拉着脑袋。

他抬头，看见风栖，眼瞳毫无神采：“风栖大人，既然你不愿意救他们，我自己救。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神能者，回到我的故乡。”

风栖没有想到，宁安会加入紫天阙，成为紫天阙的弟子。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白域覆灭三年了，他想要救的那些人真的还活着吗？

风栖转身欲走，宁安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我没有想到，我视为圭臬的大英雄，竟然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臭虫。”

她的脚步顿住，叹息道：“当臭虫，比当英雄，轻松多了。”

宁安皱眉：“幕浮山真的是因为你才覆灭的吗？”

“虽然传闻有些夸张，但事实大差不差。”

“为什么？”

风栖的思绪不由飘远。

她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一开始，是想救一个不该救的人。

然后，是想救自己没有能力去救的一群人。

结果，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风栖回头，直视着宁安。

宁安看着那双浅绿色如宝石般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再次揪痛起来。

“那时候，幕浮山遭到大量妖种的袭击，我想出了一个拯救幕浮山的办法，那就是让幕浮山那些堕尸短暂地恢复意识，与妖种对抗，拯救自己的亲友。毕竟，妖种不会攻击堕尸。”

宁安道：“然后呢？”

“然后，我失败了，正在与妖种对抗的堕尸，再次丧失意识，转过头来攻击自己的亲友……”

风栖的语气很平淡，一旁的风羲墨却捏紧双拳。

宁安目瞪口呆，他之前听说，是风栖把大量堕尸引入幕浮山，和妖种一起，杀死了所有幕浮山的百姓。

事实跟传闻似乎截然不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声音艰涩道：“你是因为被世人误会，所有自暴自弃吗？”

风栖摇了摇头，有些想笑：“我只是想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庸者，我没有救世的能力，更没有救世的智慧，一败再败，无可救药。十七岁之前，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现在，我再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宁安反驳道：“至少你还活着，还有一丝希望，为什么要放弃呢？”

风栖道：“小时候，我很喜欢玩不倒翁，呆呆傻傻的，不论推倒多少次，都会再度站起来，露出一张憨憨的笑脸。推一次，倒一次，站起来一次，再推一次，再站起来一次。十几年前，我还是是紫天阙的初阶弟子，需要去长老那里上课。我在课上玩不倒翁的时候，被长老发现了，他夺走了我的不倒翁。”

风栖想起了师兄战苍景，他平日循规蹈矩，是长老极其偏爱的得意门生，却毫不犹豫地，把她的不倒翁从长老那里偷了出来。后来，已经成为偃师城大将军的师兄，无数次经过诏罪墙，也没有回头看风栖一眼。

“等我拿回自己的不倒翁时，不倒翁不知为何已经坏了，把它推倒之后，它再也站不起来。我那时候还小，为此难过得大哭一场。不倒翁是爹娘送给我的礼物，爹娘远在幕浮山，他们把我送来紫天阙修行，我每年只能和他们见一次面。他们把不倒翁送给我，不是让我消遣放松，是为了激励我，要永远像不倒翁一样，无论跌倒多少次，都能再度站起来。”

风栖还记得，师姐司昭看见她那样难过，笑着宽慰她，阿栖，你不觉得，不倒翁躺着，比站着，更加舒服吗？要是永远也没有躺下的机会，该有多疲惫啊，你让你的不倒翁休息休息，也许有一天，它又站起来了呢。那天晚上，师姐趁她熟睡，悄悄把她的不倒翁修好了。

但不倒翁能够修好，人就未必了。

“我是一个坏掉的不倒翁，从幕浮山覆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躺下，再也站不起来了。世人眼中的霜骨鸳鸯刀，早已死在了十七岁那年。”

师姐本是霊阳宫司氏的族人，也是司匀天的亲妹妹，司氏为了保证血统纯净，有兄妹成婚的惯例。司昭嫁给了自己的哥哥司匀天，却为了黎民百姓，大义灭亲，背刺了殷匀天，最终与殷匀天同归于尽。

她失去了幕浮山，失去了师姐和师兄。

她的昨日，已是不可挽回的昨日，如覆水难收。

过了很久，宁安口中蹦出四个字：“你是懦夫。”

风栖不再言语。

此时，紫天阙的弟子大多已经抵达了文殿，紫儋不在这里，想必还在宫中，仍是谢尚主持集议。

不少弟子刚刚从被窝爬出，哈欠连天。

谢尚开门见山道：“万分抱歉，深夜召集大家来此，是因为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

“位于离域的夜光城，变成了一座鬼城，陷入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