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回家了。(1 / 1)

那天的雪下得格外大,企图要将我埋在白色的海洋里。

从王府出来,我才彷佛找到了一点活着的自由,红砖绿瓦的牢笼一度让我窒息,外人只能看到我身为一人之下、当朝摄政王之女的耀眼光芒,何曾会感叹下个月初五要被塞作填房的不甘。

犹记得那天,父亲第一次对我和蔼的说话,这是漫漫十五年都不曾发生的奇迹:“陌陌呐,为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嫁进将军府是多少女孩都梦寐以求的好事情,东方将军年纪轻轻便做了护国大将军,为父的宏伟大计少不了他,就委屈一下你,等爹爹一段时日,到时候爹一定会让你全身而退,还会好好对待你娘,扶她做正房,给你们母女最好的生活,爹保证。”

多么可笑啊,他堂堂摄政王,还需要用女儿的婚姻去维系他的妄想,可他总是善于揣度人心的,开出的条件真是诱人,母亲唯唯诺诺了一辈子,不就是想要这人的宠爱。

我不明白,明明这么多年他从未正眼看过母亲一次,母亲却能对他始终如一,无论风雨,每日睡前,都会亲自送去一份热汤。

有一回我睡不着,偷偷跟着母亲,那天母亲的热汤没有送进去,被父亲身边的何霄推搡,重重摔在地上,热汤好似还洒在了母亲身上,我看的真切,父亲有过片刻的慌张,却也只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冷漠的状态,严词厉色赶走了母亲。

我冲上去质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对母亲,多年不闻不问还要娶她。那是我第一次直面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他满头白发,皱纹斑斑,我想不通母亲为什么喜欢这个男人,还只能是他,明明他什么都没有给母亲。女子却只能奉男子为天,一生蹉跎。

父亲没有回话,只是让何霄带我去了祠堂,直到天明我才被允许离开,何霄是我父亲的侍卫,一个大雪天我去学堂的路上捡回来的,因为懂些武艺,父亲便让他跟着,时刻保护他。

话说父亲好像让我跪祠堂来着,何霄好像说了好多话来着,又好像还有个陌生人,我已经记不真切了,好奇怪,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忆。

我踉踉跄跄的走在风雪里,凌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割裂一般的疼。胸口闷闷的,头疼的炸裂,依旧是想不起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那晚发生的事对我至关重要,是必须要想起来的。按着快要炸裂的头,没有注意到迎面一匹骏马向我袭来。

“小姐!”身旁突然窜出一个人,雄浑的声音令人沉迷,他揽着我旋转,侧身躲过疾驰而过的骏马,一切平静之后,弹跳似的躲开,彷佛我是什么夺人性命的瘟疫,片刻便能无形中取人性命。“小姐请看路,勿要分心,辰妃娘娘还在等您回去。”

何霄弯腰低头作揖,极尽恭敬,他一项在表面功夫上下足了力气,让人挑不出错。这也是他能一直跟着父亲许多年的原因吧。

"哎呀,是何霄啊,今日怎么没跟着父亲,反倒是救我于危难之中。"我目光灼灼看着他,心中存着寸片希冀。

可是何霄仍旧是那副呆子模样,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我顿时一口恶气涌起,无所谓了,现在这种情形正是最好,我帮父亲飞黄腾达,父亲助我获得自由,母亲得偿所愿,何霄前途无量,极好极好,不就是将军府嘛,待几日罢了,我不亏。

看着封陌径直走开,何霄垂于身侧的紧了紧又松开,后起步漫步跟上,遥遥的坠在封陌身后。

这回我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自打父亲说要将为送进将军府开始,便有意提高了我的待遇,获得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自由,自由出府什么的自然不再话下。

但是今天何霄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看来父亲对我还是心怀戒备。可笑,他困囚母亲,我自是不会一跑了之,又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我不信父亲不知我的小心思,连母亲都知道,他怎会不知,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我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我踏步登上阁楼步梯,侧头就看到何霄站在楼下阴影处,姣姣少年郎,翩翩英雄气,可惜啊,困在摄政王府掩盖了一身绝代风华。封陌,不可妄为,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我如是这样告诉自己,心中才坚定了选择,只愿这位少年郎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呐。

“少年郎,回家了。”我跨过矮栏一步跃下,周围一片惊呼。何霄看我从高处跃下,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就张开手臂前来接我。

当然,他一把就抱住了我,转了好几个圈圈方才卸力站稳。

现下此时,可真真开心。

嘿嘿,这木头桩子真好玩,更喜欢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