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3)

陵容的醉话眼看成了真。

从霜降到小雪再到冬至,她便很少见到甄嬛了。

陵容站在院中,伸手去接扑簌簌落下的细雪。院子中飘来药膳羊肉的香味,掉落在鼻尖的雪花佛若沾染上当归红枣的气息,隐隐有一丝清苦的甘甜。

宝露塞给陵容一个海棠袖炉,伸手替陵容掸去身上的雪片。

“走吧。”

看了一眼香凝手上抱着的食盒,陵容淡声吩咐。

见不了甄嬛,去咸福宫陪陪眉庄也不错。

卫岚提着一盏宫灯在前方引路,远处冬日的太阳还未升起,暗色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雪仍在下,陵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皑皑的雪地上,发出“咔吱咔吱”的脆响。

她梨涡浅浅,唇角微翘,笑意渐渐晕开。

声音还蛮好听的,治愈。

香凝微愣半晌,距离小主上一次笑,似乎隔了好久。

她的鼻尖发酸,旋即上前两步将陵容有些松了的斗篷系带绑好,陵容平静地站在雪地上任她动作。

她有些想念从前总爱逗着她玩笑的小主了。

雪有些深了,陵容吃力地从雪地中拔出脚,棕色的软靴上沾满雪沫,湿答答的。

抬头,卫岚已将手上的宫灯交给香凝,屈膝背对着她,开口道:“主子,奴才背您过去。”

陵容目光在他脚上转了一圈,神情淡淡地将手上的暖炉换了个方向捂着。

他的腿,这么寒冷的天,不知是否要紧。

“不必。”

这是自打卫岚从慎刑司出来,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皇上自枫林后久不驾临棠梧宫,内务府刚被摁下去的气焰很快就死灰复燃,甚至比之以往更为嚣张。

她还未来得及抽出时间教训内务府的那帮老奴,一纸禁令率先进了棠梧宫。

齐妃将棋牌交回给她的时候欲言又止,眼中的遗憾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她拍拍陵容的肩膀劝慰:“左不过是少些乐子,咱们犯不着和上头争。”

上头,指的是太后。

虽然这责罚,最后并未落到陵容身上。

棠梧宫里的人争着揽罪,皆说纸牌是自己所创,仿佛那并不是责罚,而是什么赏赐。

最终还是卫岚顶了罪,据来宣懿旨的姑姑回报,那小太监伶牙俐齿、逻辑清晰,连着作案工具一并交出。

“那真真是证据确凿,再无可辩的了。”

于是太后发了话,让皇后接手整顿,杀一杀后宫的歪风邪气。这股歪风,说的便是陵容。

紫禁城都是鬼精的奴才,个个惯会见风使舵。

坐在门边等卫岚回来的日子,陵容看见过香凝红着眼从御膳房领了饭食回来,一手紧紧摁着被拉扯开的襟领。

看见宝雀被过路的小太监狠狠撞开,再嫌恶地往地上啐一口:“呸,贱人,和她小主一般没长眼珠子!”

骚扰的魔爪绕过在慎刑司服役的卫岚,伸向了她的小宫女。可她们在外面受了苦,回来仍会对着她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

如果不看她们眼角还未擦干的泪痕,大约就被骗过去了吧。

陵容不是没有抗争过。

可今天甩在狗奴才脸上的巴掌,明日就会换一种方式回到她身边的丫鬟脸上;姐姐们的庇护哪怕是金钟罩,却也护不到她的宫人身上。

卫岚回来的时候她只看到了背影。

宫里的人都说慎刑司是个可怕的地方,能回来的人几乎没了半条命。

卫岚不在乎他只剩半条命,他扶着墙背对着陵容站稳,深蓝色的宫衣上血水半干和身上的伤口黏在一块。

他说:“主子,您若明日还想看到或者的卫岚,就不要跟来了。”

不想让她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最后一点体面,在他眼中比命重要。

陵容忽然觉得,她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只是个痴人说梦的笑话。

她不过是个护不住任何人的废物罢了。

陵容日日坐在台阶上,想了很久,待她不再坐在台阶目送下落的夕阳时,她便成了这幅寡淡平静的模样,对谁都很疏离。

如果帮不了他们,她离得远一些,他们或许就不会这么倒霉了吧。

真是可笑,她何德何能,值得他们拿命去维护。

她落寞地回了神,卫岚还跪在前头纹丝不动,雪积落在他的帽沿,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蹙眉绕开他,口中坚持:“真的不必。”

陵容话音未落,忽觉身上一轻,她下意识地抓紧卫岚肩上的衣料,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背上。

卫岚低低地说了声“得罪”,便自顾自地往咸福宫走去。

她眉头一皱,在他肩头怒斥:“卫岚,你放肆!马上放我下来!”

可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