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刀(1 / 2)

边境的气候每日都是一样的,潮湿,炎热。

刑天从坤盛的佛堂里走出,微风撩过纱帘,将背上的冷汗吹透。他不由扳紧脊背,遏制住本能的寒颤。

阿莱在这时匆匆迎上来,“少爷,后院出事了。”

他说的是移民区一连片皮肉市场的统称,那里流莺楼凤汇集,寨子里大多都是男人,闲暇时就会去“松快”一下。厅堂用来开门做买卖,耍女人的地方自然是后园子。

一般的纠纷当然不至于传到刑天耳朵里,但这次闹出了人命。

两个人去找小姐,这家店伪装成平价旅馆,他们就正好相中了住店的,要霸王硬上弓,谁知碰上了硬茬子,一刀便捅穿一人心脏,另一人被隔着裤子精准地旋去下身,等刑天他们到的时候,也死的透透的。

那扎手的姑娘已经被抓住了,二十岁左右面相,很漂亮,鸦黑长发结成一根麻花辫,辫梢系着穿木珠和羽毛的装饰皮绳,两边耳廓上共打了五六个银钉,身上穿云贵风情的彩色绣花衫子,紧身牛仔裤和反毛皮半靴,看起来像个打扮花哨的背包客。

只是看起来,背包客可没有这种本事。

看见一双军靴在身前站定,她撩起眼帘,冷幽幽望着来人。一把长约尺二的古苗刀就丢在腿边,如同浸在血浆里洗过似的,干涸发黑的污迹凝在刀身花纹里。

刑天去看过那两个人的尸体,伤口都很利落。他踢了踢那柄刀,目光又晃回她脸上,半边面颊都溅了血,滴滴答答顺着脖子淌进领口,将衣料黏成一块盔甲上的锈铁。

他似笑非笑,“身手不错。”

她被押着跪在地上,只是看他,毫无屈辱和恐惧的颜色,边上好几支枪指着脑袋,也气定神闲。

“的确。”她回答,并不掩饰自己的能耐。

这副样子让刑天感觉到熟悉。他走近两步,伸手撩开她左侧颊边的碎发,看清耳朵上有块陈年旧伤,起始点在耳垂中心,向着外侧裂开口子,像是耳环被硬生生扯下来造成的,看起来肉疼得很。

他忽然起了兴趣,一屈膝蹲身在她面前,仔细端详她的眉目,“原来是老朋友,旧相识。”

那姑娘仍然定定与他对视,也不惊讶,似乎就是为此而来的。

“你叫什么?”

刑天已经想起来了,又或是从未忘记。那绣繁花的衣袖,清冷的眼睛,耳畔的伤口,温热血液一路流进衣领里。他们挨得很近,天地泛着土腥气的污浊,唯有铁锈味和她头发的香味混在一起,闻着有种湿冷的甜腻。

但他没问过她的名字。

“青鸟。”她缓慢地反问,“你呢?现在总该有名字了吧。”

刑天微一扬下巴,笑了,“干爸给我取名,叫刑天。”

青鸟有双颜色极分明的眼睛,眼尾微挑,即使平视,黑眼珠下缘也留出一线白,看人便显得冷漠至极,颇有些肃杀意味。

此刻,她盯着刑天的脖子,目光从左到右,直直地划过喉咙口,仿佛自己天生就是一把割颈的刀,在预演着一场处决。

刑天偏偏脑袋,饶有兴致地迎着那道眼神,忽然又起一层薄汗,却是胸膛里暗火重燃,野兽嗅了血味,莫名兴奋躁动。

半晌,他站起身来,恢复成居高临下的姿态。

“别来无恙。”他自顾自,满意地笑着说。

青鸟被带回寨子,搜过身丢进水牢里,一同关押的还有个毒虫,从别处逮来的,刑天说,要让他先把毒戒了。

说这话时,他蹲身在入口处的阶梯半腰,背负着热带的炽烈天光,即使面向暗处,浅色眼睛也亮得嚇人。这小小一方上清下浊的世界里,他微微笑起来,如同修罗恶鬼。

“他什么时候消停了,你才能上来。”

这话是对青鸟说的。刑天看向她,毫不掩饰语气里轻佻的恶意。

水牢顶门关上,脚步声踏着木板咯吱咯吱地渐响渐远,周遭重归静寂。青鸟闭上眼睛,仍旧平心静气,状如禅定。

到入夜时分,温差一下子拉大,尤其他们胸口往下都浸在水里,热度散得非常快。那家伙也是在这时开始发作,不停地抽搐,崩溃哭喊,语无伦次地咒骂或求饶。

在东南亚一带流浪多年,她当然见过瘾君子,但还是第一次和这种人长时间共处。青鸟皱起眉头,厌恶地绷紧嘴角,终于料想到,让他戒毒可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她默然片刻,简单活动一下头颈和肩膀。他们双手都被紧束吊在头顶,上面便是水寨的地板,空间拔高,绳索留得不短。她胳膊向下沉了沉,试探承重点结实与否,又瞥一眼那人,距离自己不过一米多远。

手腕向上一翻卷握住绳子,同时腰上施力,青鸟从水面脱身,一个踏步踩上木围栏,借力荡向那人,双腿如游蛇般缠上他的脖子,膝盖并夹,利落地向侧一拧。

喀嚓——一声脆响淹没在激扬水花中,毒虫的哭叫偃旗息鼓,脑袋软趴趴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