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2 / 2)

:“你若是真要出卖我,那么,我认了。陛下要杀要剐,皆是我活该。”

沈衍一怔。

“我既然信你,那么便断无有疑你的道理。”她微微仰着头,望着他,那双眼仿佛能照进他心底,最是边缘的黑暗角落之中,“若是我信错了人,那么……也是我应得的结局。”

他再想不到她会如此说,心下竟是隐约生起一股子愧恨。

他明知她是欢喜他的,也知她此刻,极需要一个能护卫她的人——是护着她,而不是护着怀王府。

无论那个人是出于甚样原因而为她效命,都是好的。

他明明知晓,如何方才,却又因她求他相助成全这一桩婚事,便昏了头,迷了心,说出那不大客气的话与她听。

任是谁听了那些话,都不可能毫无疑心的。

她所以能说一句“信你”,是她思前想后,终究决定信任他。

他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殿下放心,臣……臣明日便去。只是若要陛下信您,您与素娘姑娘……”

“我自不会让你为难。”

沈衍久久瞧着她,她亦回望,风吹皱满池碧波,她面颊上亦映着粼粼波光。

“殿下。”他低声道,“臣为了您,是甚么也能做的,可是,您莫要……您……”

她便那么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说完这一句话,可是,沈衍却是无法再说下去了。

他想请她莫要再做让他为难的事——可怎样的事情算是让他为难?若是在皇帝面前,为心爱的她求一段姻缘是为难,那么今后为她遮掩旁的行迹,为难不为难呢?

若是但凡不从自己心的事情,他都不愿做,那,阿桢与他相好,他又能为她做甚事?

偏在此时,她仿佛瞧出了他的心思,竟站直了身子,走过来,离他极近的时候,才低声道:“我知晓,这事儿是委屈了你了。可是,我再也没有别人可以信——我纵是与叶郎将成婚,终究还是只……只喜欢你一个的。”

这最后的一句话,来得太快,沈衍半点儿提防也无有,脸色便瞬时红透了。

她尚不饶他,轻轻细细的呼吸便在他耳边,他只觉颈间酥酥地一麻,那一霎,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只知她脚步声远去,他才抬手摸了摸那一处肌肤——自己的指尖触着肌肤的感觉,自然与她的碰触不同。

而指尖上那一点红,究竟是他自己的血色,还是她唇上的胭脂?

只是这样一点旖旎的猜测,便足以乱了他的心思,从此后她说甚么他都肯听。

只是沈衍自己也不知,姬桢从他身边走过,绕过垂花门,穿过两道竹蔽光,便站住了脚步。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心在那方寸之地跳着,她蹙起眉头。

这变快了的心跳,仿佛是她不能控制自己心意的耻辱。

她如何能对沈衍的一再让步,视而不见?

又如何能对生母的血仇,置之脑后?

是无法选,是难两全,是如何也总有遗憾,却也是她如今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她来为对不住他而惭愧,总是胜过被他对不住而让他惭愧。

姬桢转过身,隔着萧萧竹影,望向沈衍在的方向,慢慢舒出一口气来。

沈衍到底不是个会让她彻底失望的人——他答应得很快,这么的,她便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素娘和叶缮。

她并没有骗沈衍的,她并不打算与叶缮真做夫妻。自然,叶缮也不图她身子。

她要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金吾卫郎将,无论他是甚么人,为何要忠于她。

他则是图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而不必担忧可怜的素娘会死于非命。

这原便是各得其利的事情,于是他们也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沈衍在宫中,与皇帝好生解释了一番,果见他笑:“朕的那位皇叔,倒是很有勇气。明知朕不愿让他与叶家联姻,犹自敢发这样的疯。只不过,他虽有勇气,却少了些成算。难道他以为,娶了阿桢的人,便一定会当他是岳丈尊敬?怕不是正打错了算盘。”

沈衍垂眸,应是。

“也好。”他起身,稍作思虑,取了一枚令牌递给沈衍,“你且拿着这个。阿桢若要成婚,我这里旁的贺礼都能送,只这令牌,你替她收着。若是有一日,他们夫妇反目,终于不能相处下去,你把这令牌给她,她持令牌入宫,朕自然许她和离!”

沈衍一怔,他如何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市恩罢了,若是阿桢和叶缮过不得——在他眼中,这大约是一定的——他便为她做主,让她与叶缮一别两宽。

那会子,无论是阿桢,还是叶缮,都该谢过皇帝的英明与宽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