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2 / 2)

摸姬桢的头:“女子出适人家,本也艰辛,若是有人肯稍稍护她些许,便会动了心意,只当那是一世也能相伴的良人。可是……可是男子爱重一个女人,原也不是全因心中爱她的。一日事情揭露,总是女子多伤心几分。”

姬桢怔怔瞧她,全未想到,伯娘也有这样的慨叹。

她难道不是自做了皇后,便端庄淑雅得无懈可击么。

“女子第一要懂事。”杨太后见她懵懵懂懂,便也不说那许多了,只道,“但凡做事都依着规矩来,旁人便会依着规矩待你。如此,便不会失落了。”

姬桢眨眨眼——她其实是明白的呀。她也知晓,女子用情则易伤……可是,若是做夫妻也样样都有比着规矩来,这夫妻究竟还为何要做呢。

她极乖巧地昵声道:“伯娘的话,阿桢记下了。只是阿桢不想成亲,想来也无须思索这动心不动心的事情罢。”

杨太后今日是真有些反常的,她也不说姬桢胡言乱语,反倒颔首,慢慢地道:“不成亲也是好的……可你是真不想成亲么,或是瞧到了甚事,不敢成亲?”

姬桢眼睫微动,小女儿伶俐模样:“果然瞒不过伯娘,是因小阿娘……成亲了便难说有儿女,要儿女,便或许保不住自家性命……阿桢想来,能投生做公主,很是不易,这条命,还是留着的好。”

杨太后预开口说话,却又叹一口气:“你尚且知晓性命可贵,她怎就……”

“她”,想来,是阿嫂了?

“难道她还……敢在宫中寻死觅活么?”姬桢这是真真惊住了,宫中女子,哪个敢拿性命要挟天家,那真是不想要命了!

以陈皇后的行止,那自请退位的莽撞,皇帝或太后不曾为天家颜面悄悄要了她性命,已然很是优待了。

她怎还敢自己闹着这些死啊活的?

杨太后笑一声:“倒也不是她自己要挟甚么,不过我劝她忍了这口气,今后定会等到皇帝回心转意的一日,他们少年夫妇,情分自然不同旁人时,她却说,若是要待到皇帝阅尽千帆才勉强回头瞧她一眼,那倒还不如早点儿闭了眼,瞧不见。”

姬桢叹了口气,她便是假作成甚事也不懂的孩童,心下到底是明白的。

陈皇后的话不提一个死字。

太后自然也不算用生死威胁她。

可言下之意却是避不开——现下的陈皇后,与其向皇帝低头,还如前些日子般,极贤德地为皇帝寻觅美人充斥后宫,忍气吞声照拂宿敌所出的皇子,她宁可死。

“她……不曾做傻事罢。”

“不过是不饮不食,一时片刻,还不至于……”

姬桢喉头一紧,她终于明白那些宫人,如何都是紧绷着面皮,仿佛活在一场噩梦之中了。

皇后若是将自己生生饿死,知晓此事的人,便是能保得性命,也难再于宫内侍奉了,更莫提待到年老出宫颐养天年……

多半要打发到外头行宫里去,在那些地方,慢慢老死。

“伯娘,我真去瞧她?”她嗫嚅道。

这种事情,若是问阿兄,他多半会不乐意她知晓的。

杨太后却似是能体味儿妇那一份委屈,极笃定地颔首:“再不能叫她闹下去了,阿杉是我亲子,我去劝她,她心下有芥蒂,自然不想听从。可是,她是皇后啊,但凡她不死,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皇帝是我儿,我知晓他心性,一时恼了口不择言许是有的,可废后的心思,是绝不会有的——这还有甚好不快的?真若是大家没了脸,她……她……”

大约是不忍再说,杨太后叹息着摇摇头:“你去吧,也听听她怎么说。只记得一桩务必与她说到——人生一世不易,莫要轻易抛费。”

姬桢点点头,肃然道:“好。”

她虽想有些只能有宗室操持的事情来显她能耐,可总不希望,这事儿是皇后被废,甚至莫名丧命啊。

然而,真进了皇后宫中,那一路上想好的说辞,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陈皇后的模样,大约真是撑不了几天了……

纵她现下想活了,也未必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