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济海郡(2 / 2)

得个影子,多半以为她是京中来的小郎君。

因此百姓们只叫她“贵人”。

可无论她是长公主,还是“贵人”,都不该被蒙骗的。

“去问问,她儿郎与谁做了养子?给了多少粮钱?如若没有,缘何旁人这样编排她……”姬桢低声与谢见深道。

谢见深抬了嗓音,问:“众百姓听着,你们口中狗官是何人?可有证据,证实这妇人收了赈灾的粮,在此故意误导咱家主人?”

乡民哪里见过内侍,听得这拿腔拿调的一句,俱都惊愕。

可也晓得这是贵人身边的服侍人,立时有人跳出身,指认妇人的独子因伶俐狡黠,教县令要了去,收做了义子。

“咱们今日还见他与县令的岳丈一道,在田地里头坐着,乔装读书呢。”有汉子叫道,“贵人,贵人明鉴,这样天气,谁去田里坐着,冻也冻死了他!”

姬桢瞥一眼谢见深,谢见深眉头一蹙,道:“那对‘祖孙’,祖父内里是穿着老羊皮衣,小郎君却是穿着麻布……”

仪娘眉峰一拧:“这正是哄人呢。我祖母说过,若是灾年,贫家百姓们便有羊皮衣,也早煮了果腹——再有,祖父穿皮衣,孙儿着单衣,天下哪有这样狠心父祖呢。”

“陆小娘子,此事却大不一定。”谢见深道,“陛下以孝治天下,百姓们倘若只有一件皮衣,自然是该给父祖而非子弟。”

陆仪娘连连摆手:“这是规矩,可人情远非如此。我幼时,阿爷尚未做得大将,家计寻常,有时家中偶尔有阿爷上官赏赐的乳饼,阿娘说要孝敬祖父祖母,可终究是到了我与阿兄肚皮里去——疼宠孙儿,是老人的天性。我是女子,尚且能得一口好吃的,那孩童既然能蒙祖父带在身边亲自教诲,按理自然得宠……”

谢见深摆出一脸恍然,道:“这却是了。这样得宠的孙儿,祖父怎么肯让他曝于寒霜之中……”

仪娘便有几分得意地笑出来,她并不知晓,以谢见深见识阅历,哪里会瞧不出那对祖孙并非亲人?只不过是顺手送她个人情罢了。

姬桢心知肚明,道:“既非亲生祖孙,也瞧不出有多少真心怜爱,想来正是为了蒙蔽咱们,才 ……”

她话音未落,那些个争执的村民,已然快要打起来了似的。

“他们俱是些刁民!官府是送了粮过来的。”

那妇人虽然个头不大,中气却足。饶是隔了很远,姬桢仍然听得清她的声音,在一片嗡然中格外清晰。

姬桢厌烦地摆摆手:“阿谢,你去应付了罢。咱们要管的是县官,却不是这些个百姓——发没发粮,听听他们说话便知晓了。那女子是真有粮,旁人怕也真是没吃过几口饭……他们说什么都无妨,与大事无干。我哪有这个辰光听这些话……”

谢见深问:“那殿下……”

“应付了他们就追上来。”姬桢起身,走向自己的马车,一边儿走,一边儿道,“我们去临水县城,瞧瞧此间的官吏,究竟是将粮食藏到了什么地方去。”

谢见深恭声应着,一抬头却撞着了姬桢身边霜葭目光。

他挑挑唇角。

霜葭轻轻摇头,用唇形道:“留下她。”

姬桢的耳廓轻轻一动,不曾回头。

仪娘快步追在她身边:“阿桢,我家在临水县也有园子,要不,咱们便去我家中住罢。那官吏既然是能贪了赈灾钱粮的,想来并不会是什么好人。与他们一道,我瞧着恶心。”

姬桢拍拍她:“稍稍忍耐些,阿仪,若是咱们来了便住入你家的园子里头,还怎么同官宦们交游——要从他们那里弄到粮食,才能救这一县父老。”

仪娘“嗳”一声,追着她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便道:“我真讨厌那样的官儿!”

姬桢瞧瞧她:“你阿娘让你随我来,是为了甚?教你来讨厌一地父母官的么?”

仪娘脸上一红。

她原以为自己是随阿桢出来玩儿的,谁知临行前一日,母亲叫她过去。

却是从不曾显露过的肃然:“阿仪,阿娘有些话,如今是必要与你说了。”

仪娘懵然,问:“阿娘吩咐便是了。”

“我生你与你阿兄时,伤过身子,如今年岁也大了,你阿爷久在北地,想来,我们也再不能有儿女了。”

“你阿兄,又是那么个身子骨……他但凡能好好长成,生儿育女,也便算是天老爷看顾了。”

“如今,家中也只好指望你了。”

仪娘一怔:“阿娘,我是女子啊。”

“难道长公主殿下便不是女子 ?”她阿娘双目灼灼望着她,“你跟着长公主,她身边,自然有女子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