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母(2 / 3)

可是,她的小阿娘只怕是不成了。

女子死在产床上的事情,总不是只这么一桩二桩,可她实在无法承当这样的痛楚。

为何如此……诞育麟儿,本是一桩喜事,可如今却要母子双失吗。

“小阿娘,你活着可好?”她深深喘了几口气,哀求道,“我不要阿弟,我自己也无妨的,只求你活着,你别丢下我……”

伯父去时,她尚在东苑之中,未曾亲历生离死别的当口。

可小阿娘自然比伯父更亲。

而她现下还活着啊!

杨侧妃摇摇头,低声道:“我太疼了,阿桢,我想睡了。”

“别,小阿娘,小阿娘!”姬桢几乎嘶喊着求她。

可杨侧妃只抬抬唇角:“阿桢啊,你要……好……”

那“好”字,竟是她此生最后的一个字。

姬桢看着杨侧妃的眼皮合拢,也看着她嘴唇轻轻一动。

她握着的那只手,没了力气,是什么瞧不见的东西,随着那一丝本就虚弱的力量,离开了这个身体。

“阿娘!”

她用尽全力的这一声嘶喊,仿佛被掷入无底深渊的石子,从此再没有回音。

不知哪里来的热泪在脸上淌个不住,她已经呜咽着无法说话,在床沿边也坐不住了,身体往下滑落,索性便跪在了床边。

只是握着杨侧妃左手的手,半刻不敢松。

她甚至将额头贴了上去,依依哭泣着。

生母湿凉的指尖触着她的面庞,她一点儿也不怕。甚至生了妄念——若能将小阿娘的手暖过来,小阿娘会不会好起来?

忙碌的医女们,却已然收了针,立到一边儿去了。

明氏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中的颤栗,谢过了御医们,着身边的嬷嬷送他们出去。

人虽然没有救过来,可银子也省不得。

姬桢不晓得自己哭了多久,仿佛只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回到了前世,生母去世的当口……

那会儿小阿娘已然缠绵病榻许久,宫中所有人都知晓,前朝的杨恭妃便如风中残烛,活着也不过是一日复一日地向后续日子罢了。

真走了,也免得病痛折磨。

那会子姬桢也难过,生母离世,任是谁能不难过呢。然而小阿娘走了,阿棠只有她这个阿姊了。当着四岁幼童的面,她哪里敢哭。

忍着忍着,便仿佛真的不难过了。

可现下……

没有阿棠了,也没有小阿娘了。她是一个被丢下的小娘子,她可以哭,可以悲痛。

无人唤她起身,要她止啼,或许是明氏有意纵容,侍女们皆不曾上前打扰。

直到明氏哑着嗓子,送走了御医,安排人去准备后世,一切妥当了,才回到杨侧妃房中。

姬桢已经没有眼泪了,只还原样儿跪着,肩头微微颤抖。

而她的身边人——沈衍、谢见深、霜葭、东星,皆守在她身后。

明氏上前,将姬桢搂在了怀中。

姬桢这才仿佛惊醒过来,睁开已然红肿的眼睛:“阿……阿娘。”

她的头被明氏按进怀里,明氏将眉眼埋在了小娘子的肩上。

初秋时节,她还不曾换下夏日的薄衫,肩上登时一片湿热。

明氏也在哭泣。

姬桢素来知道,嫡母与生母,两世来都是交好的,只是前世生母故去时,嫡母已经出家修行,而此生,她却眼睁睁瞧着亲近的姊妹咽气。

姬桢再哭不出眼泪来,只心头剧痛,仿佛有人举了刀,一下又一下划过去。

明氏掉着泪不说话,也不曾嚎啕。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处,身上是暖的,可面颊、耳朵与手足,却都是凉的。

明氏这么默默哭了一阵子,方揩揩眼泪:“起来吧,阿桢。哭……哭也无用了。你记得你小阿娘的遗言,她,她盼你好的。”

姬桢也点头。

她如何不知道,再哭也唤不回小阿娘。人去后那魂魄虽然大约就在左近,可是,小阿娘除了瞧着自己和阿娘一道绝望痛哭之外,什么也做不得。

“阿娘,她怎么好好的,就会跌倒,且肚皮撞在假山上呢……”姬桢哑声道。

她的声音很小,并非因为有心保密,实在是嗓子全哑了,说话稍稍用点儿气力,便觉喉咙口要裂开似的。

明氏咬咬牙,道:“医士说有身孕的人,多出去走动两步是好的,她在园子里遇到林氏,二人相携而行,可走到假山石处,要下几阶台阶时,林氏却不知怎的,忽然跌倒了。”

“……林孺人?”

“是,林孺人在假山石上磕到了头,至今未醒,你小阿娘被林氏绊了脚,跌倒下去——倒不是撞在假山石上,是从那几阶上滚落,撞着了肚腹……”

姬桢的嘴唇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