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心(2 / 2)

一定会生疑心的。

沈衍垂眸道:“是阿爷先待我们母子三人狠的。”

是啊,他只是报复抛妻弃子的父亲而已。

姬桢提提唇角,道:“你总不会有一日,也这样狠下心来对我罢?”

“殿下怕臣?”他反问,见小娘子眉也蹙了,唇也抿了,方轻轻叹出一口气,“那自然不会,殿下待臣,恩重如山。”

“你记得就好。”姬桢挑挑眉眼,“可用了晚膳么?要么便别回去啦,今晚住在府中罢。”

她……

沈衍谢恩,心中却禁不住多想:她是真叫他吓到了么?竟是这样认真地展示如何待他好。

也有那么一忽儿,想着自己或许不该在她面前显露出那几分前世带来的狠劲儿。

可她迟早是要见到他前世见到的一切的。

总不能始终将她当做一尾金鱼,养在瓷盆中观赏——更况这尾金鱼,是很想要蹦跳出去的。要跳出去,那江海池溪中便有会叫她一时难以适应的难堪之事在。

罢了,总归有他在,阿桢又是个肯听人劝告的小娘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惹出祸来。

这一点念头,他也不敢与姬桢说,便仿佛是瞧不起她似的。

可若姬桢知晓,大约也不会十分反对。

沈衍说得对,她自然就该听的。

更况,弄死沈弛,于她也是报复前世大仇最要紧的一步。

到底,前世夺了天下还逼杀她阿弟的人,是沈弛。

次日她果然进宫去见了皇帝——原以为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儿,想来伯娘昨日也已然将“可给契丹人封官,挑动他们内讧”的主意提过了,她只要再将“让摆贺部自己生乱”的建议说上一回,也便是了。

可不料阿兄竟攒了一屋子的文武百官议事。

谢大监将她迎进偏间中坐着,唤来两个宫女与她打扇子。

自己也陪着笑道:“今年这天热得早,若是雨水不跟着落,怕是又有什么地方要遭旱灾了。”

姬桢一抬眼眸:“阿兄在和官员们商议这事儿?”

“这倒不是,奴便是瞧着殿下脸腮也太红了些,想是热着了——要不,再给殿下搬座冰山来?”

姬桢这才松了一口气,失笑道:“谢大监,您说的话,我这心下都要多思量一二,生怕是话外有余音呢。”

“奴一个服侍陛下的阉人,能有什么余音?便是真有,也不敢在长公主殿下跟前耍心眼子,有什么,也便同您直说了——奴那养子可还在殿下手里头呢,奴这点心思,还能瞒过殿下?”

“阿谢是个很得用的人,他在我那里做了许多事情,该是我谢您的才对。要不是先前赵大监与谢大监调|教出这么个人,我身边那些个内侍,个个都是些废物。”姬桢叹了一口气,“慢说做事儿了,便是教他们安安分分别来气我,怕都是难呢。对了,我听闻赵大监喜饮梨花酒,如今他不是自请去给先帝守陵了?那边怕也没有好梨花酒。待出了先帝孝期,我叫阿谢送些酒去——你瞧,这使不使得,犯不犯忌讳?”

谢大监的笑容这才带上几分真心:“殿下仁慈,那有什么犯忌讳的,义父他老人家服侍先帝一辈子,如今先帝宾天了,那帝陵孤孤单单也没个说话的人……殿下能念着给他送几壶酒去,可见殿下连咱们这起子人都当人呐。有您这份心意,何愁身边没有得用的小子——下回殿下入宫觐见陛下,将奴那小子也带来罢,奴先前只顾着调训他了,倒忘了教他怎么调训别人。”

“那可是你的不是啦。”姬桢咯咯笑道。

“奴真不是有心的,奴当时是想着,殿下身边,不还有个沈二郎么?那少年郎君原便久有才名,岂能如旁的这些个蠢瓜木果似的,纵然无人特意提点,想来也是能做事的。”

这是在打听她的心思呢?

姬桢摇头,一本正经道:“沈二郎是聪明,可他能做我身边的大监么?不瞒谢大监说,从阿兄将谢见深给了我,我便想着要昧下他来了。沈衍再好,究竟有那么个阿爷,若用了他做大监,外头人只怕会疑我色令智昏呢!竟然……”

她“竟然敢重用反贼之子”还没说完,谢大监脸上的笑便委实憋不住了。

这笑罢还连连轻抽自己耳光:“奴这张脸,时不时就会抽个筋儿,可不是敢嗤笑殿下。”

——分明就是嗤笑!

笑她小小年纪乱说什么“色令智昏”。

姬桢假做没发觉,只颔首,一本正经道:“那大监倒是请个医士瞧瞧罢,抽筋是很疼的。”

谢大监正诺诺连声,外头的小内侍便进来了:“祖父,陛下那边儿问,是不是长公主殿下来了,若来了,请她进去一起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