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不知道多少年，龙昭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她还是修界诸峰山的小白龙。

诸峰山隐秘的角落里，藏着一个堆满了灵宝的洞穴。龙昭时年十四，化形尚且化不好，那个洞穴便是头上还顶着两个角、眼角带着鳞片的少女的住了十四年的地方。

她很少见人，性子很软和，掩盖不了龙的天性，很喜欢一些亮晶晶、漂亮的东西。

这些年也只有从诸峰山的精怪口中听到灵宝的消息时才会离开诸峰山，等到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灵宝，才会喜滋滋叼着灵宝回来。

在小白龙持之以恒的努力下，灵宝很快就堆满了洞穴。

龙族破壳而出前是有一段在蛋里的记忆的，但出生后她也没接触过什么人，很快忘了那段记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龙昭。

她无父无母，更没有朋友，却也自得其乐。

小白龙对在诸峰山的日子非常满意，直到她十几年人生中最大的转折发生。

龙昭听到精怪说修界玄天门藏宝阁有一件非常珍奇美丽的灵宝，她心痒难耐，准备前去偷偷瞧上一眼——小白龙也是尾有原则的龙，有主的灵宝她是从来都不拿的。

何况她也知道玄天门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也不敢。

小白龙第一次来玄天门，她认识的字不多，迷迷糊糊闯入了藏经阁。

转过藏经阁的排排高耸的书架，她来到了藏经阁最里面，撞见了一个颜如舜华的少年。

少年身着玄天门统一的黑金两色道袍，端坐在书案之前，手里握着书卷，温润的烛光撒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线条。

满室的清辉都集在了他的身上，集中在了他翻动着的书页的纤瘦冷白的指尖，还有轻轻垂下的睫羽下和微微抿起的绯色唇瓣。

他神色冷峭，深邃眉眼间如同积压着冰雪一般，漆黑的凤眸比龙昭收藏的那颗最黝黑纯净的黑曜石还要好看。

藏经阁里落针可闻，龙昭能听见自己耳边愈发猛烈的心跳声。

她形容不出来这种奇怪强烈的感觉，就只好像是她初次遇到了自己洞里最喜欢的那颗九曜夜明珠，现在的感觉是好像当时一下子遇到了十颗。

小白龙早早忘记了自己此行要来看的那件灵宝，扶着书架呆呆看了少年大半夜。

她心知不管少年是不是有主之物，他人在玄天门，她都不可能能将他带走，最后她也只好悻悻然离开。

自那以后，她时常过来偷偷看一眼少年。

她亲眼看着他暗中蛰伏，每日每夜都刻苦修炼，一朝一鸣惊人，成了玄天门掌门的首徒，风光无限。

又看到他修为被自己的父亲废除，一朝跌落凡尘，被众人嘲笑。

少年从来没有注意到暗中窥探的小白龙，不管他是好是坏，他发生的故事都与她无关。

年岁尚小的小白龙那时候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了。直到有一天，貌美昳丽的少年浑身血渍泥污，倒在了她的面前。

只能在暗中觊觎的小白龙终于得偿所愿。

她将少年带回了洞里，坐在少年身边，看着他的睡颜看了一夜，并不觉得等待煎熬，反而心中像是抹开了蜜一样甜。

等了一天一夜，少年终于醒来了。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龙昭，便木木盯着洞穴的石壁许久，不言不语。

很少同人讲话的小白龙心里紧张极了，她搜肠刮肚地准备着措辞。她是该先向少年介绍一下自己，还是先问问他叫什么名字——毕竟他可不知道自己在暗中观察了他那么久。

可还没等她开口，少年就说了第一句话，他用陌生的带有敌意的眸子看着她，极度冷静道：“龙妖，放我离开。”

……

极尽奢靡富贵的琉璃宫殿里，龙昭猛然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鲛纱幔帐，层层叠叠，如云似雾。

这里的鲛纱都是鲛女一根一线亲手织就的。而一旁的夜明珠取代妖界照明用的灯盏，在灯架上无声地发出清辉，像这样的灯架还有很多，照亮了天龙族龙宫的每个角落，亮如白昼。

龙昭掀开织锦被，起身下床，赤脚踩在灵玉铺就的地面上，走到水晶镜前。

清晰的水晶镜里映照出了个浓颜美人。她肤白若玉雕成，缎子一般的乌发直垂落腰间，一双杏眸如点漆，因着刚刚睡醒，眼里隐约还有些水光，脸上有微微的红晕，煞是动人。

见着自己仍然是这副花容雪肤的模样，龙昭才缓缓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那段经历给自己留下的阴影太深了，还是最近修界和妖界的界壁被破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她才会反复地做梦，梦到过去在修界那十几年的时光。

天龙族幼年时期身上的龙鳞都灰扑扑的，五爪的其中一爪只是个小圆包，直到少年时期经过一次换鳞，龙身才慢慢好看起来。

龙昭幼年时不知道自己的种族，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