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哪怕屋内盛着许多冰，也难掩一股子闷劲。

“皇上今日心情好了许多？”敬嫔落下一枚黑子，挡了白棋一路，嘴角扬起笑意。

“是不错，”胤禛不置可否“这些日子后宫多生风波，朕忙于朝政无暇顾及，皇后头风未愈，华妃的性子又燥，有你在近旁多多打点着，朕也放心。”

“臣妾许久不曾理事，宫务上手起来又慢又粗笨，反倒是沈贵人，入宫后一直帮着皇后娘娘看账，才真真是个心思灵巧的妙人儿呢。”只是在心思灵巧聪慧稳重，也比不得有皇上的宠爱来的名正言顺。

敬嫔看着眼前沉吟着似乎在思考棋局的男子，心头一苦，沈贵人是她宫里的人，素日时有走动，眼见着她因着莞贵人之事迁了宠幸，郁郁寡欢——她亦是不忍，比起自己这个早已色衰的老人，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唔，她性子温惠，是个好的。”胤禛眯了眯眼，毫不手软地将手中的白棋落在计定的最后空处，啪，大局已定。

眼见着气氛又要冷却下来，苏培盛从外头进来打了个千“皇上，内务府的黄规全来了。”

“让他进来吧。”

摸不透胤禛的心思，敬嫔一时也不愿多语，兀自钻研起棋局，殊不知回天乏力，输赢早有结局。

“启禀皇上，”黄规全额角还冒着汗珠，面色发黄发苦，偏偏他的‘好兄弟’傅辰近段时日不在宫中，摸不准御前的态度好坏，只能硬着头皮赶过来讨个巧“波斯国今年进贡的螺子黛三斛，不比往年有二十斛之数，可以顾及宫中嫔妃。奴才请皇上的旨，这，这三斛螺子黛该如何分数？”

“这样的小事也来问朕。”

“僧多粥少，”敬嫔琢磨出了滋味，很干脆地投子认输，毕竟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棋下不过他，旁的也是“未免嫔妃争执，皇上的赏赐是最佳的。你在内务府当值多年，倒是滑头的很。”

最后一句不知是夸是讽的话，黄规全听在耳中，却不敢记，额头的冷汗滴了几滴，无声落在衣襟上。

“皇后贵为中宫，不能少了她那份。”胤禛没斟酌多久“瑶嫔画眉好看，淡妆浓抹，宜喜宜嗔，自是要给她；再者......”

胤禛话语间顿的时间太长，敬嫔抬眸一笑，知道他心中有了定意，盖住嘴中的涩涩“臣妾自信眉不画而黑，皇上无需考虑臣妾。”

“华妃最爱长眉入鬓，便给她吧。其余的嫔妃若无螺子黛，便用铜黛即可。”

“嗻。”黄规全得了旨意，又听到华妃有份没了难处，心神陡然一松，急忙退下安排。

“其实朕也该赐你一斛螺子黛，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皇上有此心”敬嫔鼻头发酸却又觉得可笑“便是对臣妾最好的赏赐了。”

“不过说起螺子黛......”胤禛有一瞬的恍惚怀念，极快，却也被敬嫔看在眼中。

心间升起的一丝温情被彻底打散，敬嫔扯了扯嘴角，她虽未见过纯元皇后，却也知道些宫中秘闻，一颗一颗收敛着散乱的棋局，捋尽情丝，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