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参谋长的脸色越发难看，越过白少桦，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沈娇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时，沈梅开了口：“少桦，娇娇，我们今天真的是专程来道歉的，已经给知青办报了名，童心明天就下乡去。”

“司令，选在少桦大喜的日子闹这么一出，我真是羞愧难当。”童参谋长望着白长威，表情变得诚挚而严肃。

“童心出生时正值战争，身体又出了状况，独自在医院做手术，我们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先把童心送去了乡下，一待就是两三年。

回来后我们才发现她在乡下受了不少苦，心中满是对她的亏欠，于是便溺爱了些，没想到竟宠成这样。”

提起那次战争，白长威原本因童心哭泣而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但并未言语。

“白伯伯，童心在文工团跳的是《红色娘子军》，还是自己主动申请的，她并不是真的看不起农民，没有那种小资产阶级思想。”

童月忽然插嘴，“婚礼上那样说，可能是因为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并非真的对农村有偏见。”

闻言，白长威的眉头再度拧紧：“童月，少桦都结婚了，你当着他面提这茬，合适吗？”

话音未落，白长威忽觉自己这话不太对味，锐利的目光扫过童心，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带了节奏。

“少桦和你本来就没什么瓜葛，他从小在大院没住多久就被送到农村，一直到后面他自己当兵有成，受伤在农村休养才接回大院。和你话都说不上几句，这你总得认吧？”

“认，我当然认。”童月连忙接话：“白伯伯，我不是那意思，嫂子，我刚才是急糊涂了，我和少桦哥真没什么，真的。”

沈娇娇浅浅一笑，心中暗赞。

厉害了，童家一门心思想让她开口，好从中找茬，结果全被白少桦挡了回去。没想到，最后童月一开口，话锋一转，硬是把她扯了进来，逼得她好像不得不回应。

可越是这样，沈娇娇越是一语不发，只笑盈盈地看着童月，那表情既看不出信，也看不出不信。

白少桦蓦地转头，不顾旁人，直接握住了沈娇娇的手，“媳妇儿，这种离间咱新婚小两口感情的间谍话，你肯定不信。”

“那当然。”沈娇娇对童家人的微笑，在转向白少桦时变得真切，眼底全是笑意，一看就是真心的笑。

童家人这才恍然，沈娇娇之前的笑不过是看热闹专用，而他们就是那热闹，她静静观戏，所以才始终不语。

这一局，童家人轮番上阵，又哭又闹，费尽唇舌，结果沈娇娇就靠两个微笑，还笑得那么漂亮，赢了个彻底。

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空气突然静默下来。

片刻后，白长威咳了一声，瞅了瞅儿子和儿媳紧扣的手，“有外人在，注意影响。”

白少桦却不松手，“在家和自己媳妇还得注意影响，那我晚上不睡觉，提个灯笼满院子巡逻，见到啥都喊一句‘有外人在，注意影响’行不行？”

白长威眼里藏着笑，却故意板起面孔，冒出一句：“你这小家伙。”

“孩子们大了嘛，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特别是男孩，一娶了媳妇，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沈梅轻拍着大女儿，安慰道，“想当年，少桦那小子特不爱搭理人，谁都懒得一块儿玩，只有咱们童月一来自家，他就跟钉子似的不动窝，俩人能腻歪半天。这一长大，情分好像就不一样喽。”

白少桦微微抬起眼皮，反问道：“她来我家，我干嘛要走？该挪步的是她吧？”

沈梅脸色一紧，童月抬眸，那双甜美的眼睛里隐约透出一丝裂痕，仿佛某种固有的观念被猛然撼动。

“沈护士长，您还有个儿子呢？”沈娇娇冷不丁插话，让沈梅一愣，随即面色不悦，“你瞎说什么呢，我和老童就这两个闺女，哪来的儿子。”

“哦，我刚听您说男孩子结了婚就变样，还以为您是自家经验之谈呢。”

沈娇娇换上一副礼貌却又带刺的微笑，“我新来乍到，很多事不打听不知道，沈护士长别这么敏感，否则倒显得心里有鬼了，当然，我只是随口一提。”

沈梅的脸色黑得仿佛能挤出墨汁，手在大女儿背上不自觉地收紧，脑子飞速转动，却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对劲。

“若您没儿子，只是看别人家的事，说话可别这么肯定。您二位千金还未出嫁呢，像您之前说的那种长时间单独相处的话，我倒是不在意，但可能会影响到您女儿的名声。”

沈娇娇显然没有退让的意思，继续说道：“做母亲的，如果一点都不为孩子打算，孩子大了性情有变，也不能全怪孩子，自己也得好好反思。

沈护士长，我没针对您，只是借您的观察，谈谈我的体会。”

这话锋直接而犀利，不绕弯子了。

大家心知肚明，那个“别人”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