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犯了一样的错误。这真的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但放在高考上很轻易就压垮了她。

高考第一天晚上她就失眠了，虽然之前也做过高考会睡不着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睡不着时还是会焦虑难受。

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的大脑尤其清醒，将下午考的数学卷子回想了整整两遍，在脑里重头到尾梳理解题思路、检查计算过程。

所以她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粗心做错了两个选择题，连怎么错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本来就睡不着的夜晚变得更加沉重，许芒就这样一晚没睡地去参加了第二天的考试。

早上考理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钝的，做题节奏比平时慢了很多，铃声响起停笔交卷。如自己预想的一样，她考砸了。

傍晚，天边余晖未散。妈妈许澜和舅舅来接许芒回家，许澜坐在副驾驶上迫不及待地扭头问：“小芒感觉考得怎么样？”

舅舅在一旁不满地皱眉，“不是说好了不给孩子压力，考完试不提高考的吗？”

“听说这次考试简单，小芒肯定发挥得很好。再说考都考完了，我问不问也不会影响结果。”许澜笑着扬声反驳，继续扭头看向后排的人，“对吧，小芒？”

自从上车后就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的许芒压住了很多情绪，喉咙像被木塞堵住，连呼吸都是沉闷的。

“我没考好。”她只说了这一句话。

·

高考结束后等待成绩的那段时间里，每次被问起考得怎么样这个问题许芒也都是如实地回答“我没考好”这句话，但不管是亲戚、老师还是同学全都觉得她是在谦虚。

她辩解过、也没忍住情绪直接发泄过，可大家只当她是过于敏感多疑，依旧笑呵呵地期待着她的成绩，确信她一定能考好。

就好像一直以来许芒都是听话懂事的，一直以来都是名列前茅成绩优异的，好像比赛她就一定会拿奖，高考她就一定能上最好的大学。

这是许芒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身上贴了那么多“好学生”的标签，多到连她高考失利了都没人相信。

直到高考终于出了成绩。

许芒对自己比平时模考低了二十分的高考成绩早就有预判了，甚至还有一种“这下他们总该相信我”的解脱感，有种把身上的标签撕掉了的感觉。

有人安慰她、有人为她感到惋惜、有人开始劝她复读……

一开始是许澜，她坚信许芒只是因为没休息好所以才失误了。然后是班主任，他觉得许芒没发挥好，她的实力不只如此，重来一年一定能上更好的学校。

以上的所有都是别人的看法，仅是这些就足以把她完全淹没。

但许芒并不想复读，她不想再次经历痛苦的高考，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这一切，她不想再让自己活在压力和焦虑之下。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信心重来一次就能考好，她不想再回到所有人的期待之中。

当她这样告诉许澜时，她们直接吵了起来。

许澜歇斯底里地朝她吼道，“以你平时的水平本来就能考上临大的，你怎么遇到一点挫折就想放弃？这也不想、那也不想，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几个字突然把许芒问住了，她怔在原地，大脑短路空白，心底的愤怒一下子被冷水浇灭，反驳争辩的话也没力气再说出口。

其实高考结束后她就隐约发现了这个问题，越是空闲放松，越是自由的她反而失去了一些什么。

她可以连续好几天拿着手机躺在房间的床上，看小说、追剧、玩游戏、刷短视频……沉浸在无边无际永远有新消息的网络世界里，忽略外界的日夜交替，忽略一切。

然后呢？

等打开网站准备搜索学校和专业的时候她还是不知道该查什么，许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志愿是什么，或者说，她连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都不太清楚了。

父母老师们说要好好学习，她认真学了，十多年的读书生涯一晃而过，然后呢？读书、考好大学、找好工作、结婚生子……人的一生好像就这样被安排完了。

她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在每个阶段的“任务”是什么，能大致描绘出自己的人生轨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屋内安静得莫名有些发冷，看着突然变得沉默的女儿，许澜最终还是妥协了，像是终于接受了许芒高考失利的事实，许澜不再劝说她复读，只是告诉她填报志愿从师范和医学两个里面挑一个。

这就是现实，许芒需要为了未来能找一份稳定明确的工作而选专业，当老师、医生、军人或者律师是大人们替孩子们常选择的方向，上了大学后他们还会被继续催着考试，考教资、考公务员、考事业编、考国企、考各种各样的证书……

意识到这点时她才明白，原来高考并不是尽头。

那天许芒回房间后没有像平时一样拿起手机，而是从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