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3)

宁佑倚着马车,仰望面前巍峨的宫门。

七年风霜,酷暑严冬,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丁点痕迹。

冯宝川上前握起宁佑颤的不成样的指尖,另一手撑住她的后腰,像是替她撑起她已经不堪重负的脊梁,“奴婢扶殿下进去。”

恐怕陛下亲至,冯督主都不会如此体贴。

…………

太孙消息传回京中之日,整个上京翻了个天,如今外面有多少人按捺不住暂且不说,宫里的几位大珰已经齐齐候在了殿外。

“不肖子孙朱承佑,叩见陛下。”

脊骨慢慢弯下,直到完全折地,额头与青石相碰,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抬起,让冯振顿时眼前一片青黑。

直到冯宝川冲他微不可见的摇了个首,他跳到喉口的心才勉强回落了一点。

他冯振这一生所经之事大大小小,自以为今后没什么能让他再起波澜,没想到,没想到却差点折在自己儿子身上。

这要不是御前,他非要给冯宝川一脚,造了大孽!

在多日前就翘首以盼的李满德,看见台下叩首而行之人,恍惚间见到了这殿门前无数相似的背影。

他年少入宫,命好,一进来就摊上了个好主子,温皇后为人温柔,对待下人也格外宽厚,所以哪怕他仅仅是安宁宫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内宦,日子也比很多其他宫的掌事太监要好。

他希望皇后能够长命百岁。

进宫的第三年,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李满德高兴极了,有了孩子,皇后就有了依仗。

又三年,小皇子被册封为储君,那一日天下大赦,陛下亲自牵着小太子的手迎接群臣朝拜,也是那一年年末,隆冬,温皇后去世了。

在那之后他跟着去了东宫,他没有本事也不够聪明,依旧是做一些粗活,好在东宫的生活和安宁宫无甚两样,小太子极好伺候。

小太子一日日长大,有了伴读,是汪太傅的小儿子。

两个人经常牵着手溜出宫门,运气好能够回来不被发现,运气不好便是被汪太傅罚抄几十遍的书,大概年少,即使挨罚,两个人也有说不完的话,数不清的高兴。

他逐渐有了资历,成了东宫的殿前内宦。

日子如流水,平淡无波澜。

年纪渐长,小太子开始苦恼,还没等他想清什么,他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一道圣旨,两家姻亲。

小太子,奥,不,不能说小了,少年储君彻底抛却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尽职尽责学习做好一个丈夫,太子妃柔情似水,喜爱丹青,太子便时常为她抚琴伴兴,所以哪怕和陛下之间有了一点小矛盾,也是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小汪大人和三皇子忽然走的很近,两个人时常去喝的酩酊大醉,劳累储君常常无奈的去接醉酒的弟弟,又将昏沉的伴读送到汪家。

嘉靖二十四年,汪太傅上疏十六条力陈人丁赋税弊端,奏请改革立田亩赋税,言辞激烈,朝野内外震惊,雪花般的折子压向帝王案头。

陛下勃然大怒,汪家满门下诏狱。

小殿下出生的那一日,太子在太极殿前长跪不起。

太子妃因日日忧心太子获罪,夜不能寐,早早发动了。

小殿下出生前一刻,汪家满门抄斩,同一天,太子妃血崩,死前目光一直遥望西北。

也是那一天世上没了太傅之子汪之杲,取而代之的是内宦汪如海。

太子一夜之间少年意气尽散,他盯着东宫的殿门几乎要化成了一缕薄薄的细烟。

那之后,太子再也没有抚过琴。

太子妃安葬后,小殿下被陛下带去身边亲自抚养,而李满德也被带走,成了小殿下的贴身内宦。

他又像从前那般,像看着太子一样,但这一次他可以亲手抚养。

他看她牙牙学语,看她摇摇晃晃走路,看着她为课业懊恼,看着她指手画脚兴奋的跟他讲今日之事。

她像温皇后,像太子妃,像太子,也像年轻的小汪大人,但又都不像。

日光又重新一天天变得暖和了起来。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

嘉靖三十四年,东宫大火,带走了太子,也带走了小殿下,那天李满德冲进火海里,烟雾熏的他睁不开眼,热光烤的他满步蹒跚。

他想,如果这深宫真的容不下这些人,那不如把他也带走吧。

冯宝川夹紧眉头扶住旁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站都站不稳的人。

他对李满德不熟悉,李满德不在司礼监任职,又经常陪着老皇帝闭门修仙,他仅仅知道这是宫里的老人。

看宁佑通红的眼眶,恐怕他俩还关系匪浅。

怪不得之前在冯府,宁佑拼命的旁敲侧击探听李公公。

呵,若不是浙江这一趟,宁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