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面的人看看了四周，神秘兮兮的凑近他揶揄道：“可不是，也不知道宁王的这位‘表弟’哪里得罪了冯督主，我有独家消息，据说这位冯督主曾经也教导过宁王武艺，宁王唯他是从，哎嘿嘿嘿，你说不会是吃醋了吧……”

张磊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敷衍的连连点头，心中惶恐不安，他在人群身后，一遍遍偷偷的往宁佑身上看。

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别每天疑神疑鬼。

他知道当年那个小孩没死，而那个小孩他后来也知道究竟是谁了。

“舅舅，舅舅，你醒醒。”朱承佑脸色被冻的发青，腹部饿的已经没了知觉，轻轻推着面前毫无生息的男人。

最大的一处横穿了他的腹部，鲜血从包扎的步料渗了出来，冒着白气。

步长云一动未动。

朱承佑僵硬着冰凉的手指，几乎试不出来男人鼻下微弱的热意。

好在男人还活着。

朱承佑缩回他的身边，仰头看着头顶破洞中，黯淡无光的星辰。

东厂精通暗杀，锦衣卫擅长寻找蛛丝马迹，步家精锐到了浙江已经死伤殆尽。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弱，朱承佑忍住心中不断浮现出的绝望，直至天亮，才攀着墙爬了起来。

江浙富庶，市集也比其他地方热闹。

她看着面前洁白软糯又散发着热气的馒头，抑制不住口水的分泌。

纵然心智再怎么成熟，可朱承佑依旧还是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一路逃亡，将她原本的婴儿肥都饿没了。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敢挡老子的生意。”郑老三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朱承佑张了张口，顿了半天，最后捂住抽疼的胃，红着耳根低着头，用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声音道：“老板，您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馒头，一个就好。”

可台上人听清了，立刻爽快道：“行啊，哈哈哈。”

朱承佑顿时抬头，双眼发亮，感激道：“谢谢老板，祝老板生意兴隆。”

“小叫花子还会说生意兴隆呢？可爷爷不光想听这个……还想看那个。”

声音依旧豪爽，让人甚至听不出其中的恶意。

朱承佑顺着他粗壮手指，看到一个浑身脏污的老人，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冲前面的人连连磕头，头上是被倒的泔水。

朱承佑明亮的双眼瞬间死寂，她垂头抿了抿唇，手指握了握拳，抬步离开。

忽然，一股腥臊的热流从头顶流下，夹着几叶黏糊糊的烂菜叶。

“装什么清高！老子给你洗洗脸是看的起你，想吃饭你就得当狗叫两声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哈。张老三真有你的。”

一时之间，周围的嬉笑声，仿佛传出了很远，远到整个集市，远到京城，继而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中心的她，突然发出尖利刺耳的高声大笑。

朱承佑用尽力气握紧拳头，抑制不住浑身颤抖。

她从未来过这里，不知道，书中落花逢君的江南也会让人五脏六腑结出刺骨的白霜。

“哪来的小孩，走路不看路吗？”

朱承佑被人推搡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她摇晃着坚持了两下，没能站稳。

既然站不稳，那就不站了，那接下来的事也就没那么难做了。

朱承佑红肿的手指顿了下，没敢抓对方绣着金线的红衣下摆，压在来人一丝不染的鞋沿上，额头贴在地上，恳求道：“大人，赏我口吃的吧，我和姐姐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她快要病死了，求求大人了，我以后当牛做马报答大人。”

上面的人一声未吭，朱承佑闭着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他身边随从模凌两可的几个气音。

“……没用力气。”

突然她被人揪着后领从地上提了起来。

双脚着地，站的稳稳当当。

“去给她买点吃的，还有药。问问她姐姐得的是什么病。”

朱承佑睁开眼，怔愣的看着前面离去的背影。

“喂，小叫花子，你跑什么跑。你姐姐真不用请大夫？你们在哪，我送你回去啊，喂。”

她低头抱着买来的伤药包子以及粥迅速往回跑，根本不理会背后的叫声。

随从见她生怕被追上，知道应该是防着他，就停了下来，嘟囔道：“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知道碰瓷的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等两口热粥被喂了下去，步长云才终于有力气睁开眼。

看清面前金玉之人的模样时，他一时之间不亚于被人千刀万剐。

朱承佑在进来之前已经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但毕竟无法像以前那样更衣洗漱，所以避免不了还有气味。

她有些紧张看着面前的人，但幸好步长云只红着眼眶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