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佑是被一阵击声吵醒的,恍惚间睁开双眼,天边一片金光映入眼帘。

“她来了!”桑佑的心骤然漏跳了一拍。

果然是那少女。她仍一身白衣,出尘脱俗,圣洁无匹。她施施然飞来,从容间却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度在。身处云端,目光所及之处,如有实质——哦,真的是“有实质”,她竟是用目光在礁石上施法,看起来是在刻字或是作画。正是这飞溅的石块把桑佑吵醒了。

她来这儿干什么?会停留多久?桑佑慌乱地想着。

他想张口叫住她,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什么“正当”理由。正千思百想间,她已经不见了。

她走了。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了桑佑,他的肩膀垂了下来。

那礁石仍在,不知她刻了些什么?桑佑忽然想起。

他迅速来到方才少女刻字的一人高的礁石处,定睛一看,上面刻着一些抽象的图案,但整体却有和谐之感。笔锋苍劲潇洒,大开大合,图案中有些似龙似蛇的形状,但他并不能确定。

桑佑觉得自己从这图案中感受到了一些什么,一些可能很符合那神女内心的东西。与其说这是一幅具象的临摹画,不如说这是她的一些自我表达。

很美,很独特。

很像她。

桑佑欲伸手触摸这刻下的笔触,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犹豫着停住手。目光一转,他将这石块缩小收拢至自己蚌壳里的无限空间,带回墨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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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那少女自此时不时会来此地。有时她腾云驾雾,似来巡逻,有时似乎仍是练习术法,有时看起来只是独自玩闹。每当等到了她,就是桑佑内心最雀跃的时刻。

他不知道她为何时常来这里,也不知为何她总独自一个。怕惊走了她,他每次来这里总是化为原身,或装成其他的鱼虾蟹蚌,默默等着,等到了她便默默看着。他的生活只剩下修行和来此,这两件事。

有次,无意中看到有天上其他神仙来寻她。来人一身玄色衣袍,芝兰玉树,气度不凡,周身神力极盛,神色间却对她尊敬备至。

寻她的人竟是天界战神身边年轻的副将,琉予。桑佑之所以认出他,只因为他不久前曾父王的寿宴上见过琉予。琉予只出现了几句话的功夫,因为当时不同海域和河道陆续有魔族出没,琉予作为天界神将之一,特地亲来提醒蚌王的军队做系统性防御术法的加固。

是谁需要琉予这种身份的神来传话呢?

“圣女殿下。天帝有请,有要事相商,劳您速回。”琉予道。

桑佑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恍然大悟。

原来她就是神女天欢,天昊的女儿,上清神域最尊贵的圣女。

这世间除了无知无觉的凡人,整个仙妖魔界,谁不知天欢的大名?

“呵,我在想什么呢?早该猜出来的。六界除了盛名在外的天欢神女,还有哪位能小小年纪如此天赋异禀?我竟以为所有神明都如她一般。”

他们之间那本不远的几百米距离,似乎一下变得遥不可及。

“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便回去。”她的声音如此好听,也如此遥远。

她看向琉予的目光淡淡却隐含亲切。那是桑佑永远不可能获得的东西。

桑佑看得分明,在圣女身后,琉予那谦卑、恭敬而隐含爱慕的眼神,让他共情又微妙地有些不忿。但她拒绝了琉予递来注入法力的披风,让桑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快意。

桑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宫的了。本来近期勤修法力的他,忽然停了几日。整日神思恍惚,引得蚌王和妹妹桑酒都注意到了。

这天,蚌王一家共饮凡间的碧螺春时,桑酒对着他左看右看,忽然说:“哥,你是不是思春了?”

桑佑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