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总在寂静中悄悄来临,狼犬的嚎叫在林中回响,高大的树冠像是一口铁锅,死死扣在头顶,这叫林子中逃命的两人又闷又热,连血液都仿佛要蒸发干涸。

可他们一刻都不敢停留,从逃离徐州魔窟开始,就不停的跑,跑,跑……几道刺眼的白光穿透浓雾来回晃动,裤子擦过草丛的沙沙声伴着树枝断裂的咔嚓声,越来越近。

电光闪闪,一道惊雷炸响,稍稍拖延了追捕者的脚步,又是一阵强烈的闪电划过,电光闪亮的瞬间,照亮了隐蔽于巨石洞的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戴着破碎的眼镜,一个留着杂乱的碎胡子。

任凭嗡嗡的蚊虫疯狂进攻,两人只能捏紧拳头尽量屏息,连挥手驱赶的动作都不敢做。

刚才有个小界碑差点把小胡子绊倒,界碑上写着青浦两字,换句话说他们已经踏上上海滩的地界了,离总部只有一步之遥,绝不能前功尽弃。

一声天崩地裂的雷声响彻天地,狂暴的雨点把草地凿出一个个小坑洼,呼呼的风声掠过石洞,他们从石洞中听到几声模糊的咒骂。

这说明追捕他们的死神就在附近,男人摘下眼镜,淡定地掰断了早就破碎的镜片,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狼嚎,石洞中只剩下瑟瑟发抖的小胡子,“噗呲”的一声轻响,喷溅的血液瞬间洒满了他身前的草地。

他害怕的捂住嘴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刚才还一起逃命的同志此刻已经换上特务的黑色中山装,手上还有残留的红色,红色渐渐被大雨冲刷干净。

同志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拉着他的胳膊悄悄绕过巨石,那边还有个四处张望的特务,故技重施,一刀封喉,那个特务连一声叫喊都来不及发出,便成为林中的一具尸体。

小胡子竭力稳住自己发抖的手,剥下特务的衣服给自己换上。领子上残留的血液还带着余温,他有些不适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被割开喉管的是自己。

乘着大雨加持,又换上了特务的衣服,两人立刻开启了新一轮逃亡,终于在雨停后找到一处农家,院子里只有几件半干的夏衫和一堆半成品竹条,竹条堆里有寒光闪现。

他们悄悄换上了农夫的衣物,沿着铁路走,打算尽快入城。黑暗中,小胡子气喘吁吁的抱怨道:“仁堂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实在走不动了。”

“亚美,再坚持坚持,咱们得尽快进城找组织汇报啊。”黑暗中另一人回应道。

夜空下,亚美忽然停住脚,像铁铸的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他见仁堂同志还是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眸底掠过一抹狠厉很快就消失不见,又快步跟上去。

走了一会,他耍无赖般的搭上仁堂同志的肩膀,把自己半边身子都靠在人家身上,仁堂被压的身体都歪斜了,轻叹一声说道:“行了行了,跟小时候一样,别造作了,去坐一会吧。”

“我要找个有靠背的,走。”亚美高兴的搂着仁堂同志找了处大树坐下。

呜呜呜——

蒸汽火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大概是最早的一班的货运列车。两人听到声音相视一笑,亚美附在仁堂同志耳边,述说了自己的想法。仁堂闻言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前方巨大的障碍物逼停了高速行驶中的火车,火车顺着惯性又滑了好几公里才停下,两人乘着火车司机下车检查的空隙,悄声摸上一节煤车厢。

不一会儿,列车长排除故障,列车又缓缓启动,仁堂正要表扬亚美的机智。

“噗”,利刃已经没入胸膛,他呕出一口鲜血,慢慢地倒在煤炭上,看口型似乎想问为什么。

然而亚美手中紧紧攥着小刀,坚定的一下又一下捅着仁堂的胸膛,他的头上,脸上,身上都溅满了温热的血液,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没入黑色的煤炭中,而仁堂再也不会动了。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亚美袭来,他像个受惊的刺猬埋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如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声。

过了一会儿,亚美抽啼着抹了把脸稍作休息,当他把尸体从列车上抛下的同时天边出现了一抹红霞,正好照亮了他银白色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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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法租界。

“号外!号外!东北军即将入关。”

“号外!号外!中原大战胜负已定!”

“号外!号外!少帅倒戈!呼吁双方罢兵,静候(南京)中.央.措置。”

报童清脆的叫卖声配合着重磅消息,吸引了不少客人驻足买报,相比外面的热闹,教堂里则庄重安详许多,童神父正带着唱诗班的孩子们练习唱赞歌。

台下只有一男一女两名观众,正是王人庸和清澄,今天是两人的固定见面时间。

“领导,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租界里的特务又多了不少,有几个还拿着画像,我感觉不是CC的人,他们的行事风格更像是我在徐州医院见到的那些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