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燕夫人派人通报，已经有门房凑上来热情问：“是二少夫人和小小姐吗？”

燕明婳听到这样的称呼很是迷茫，还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这一瞬间，她突然对这次出行有了更深的理解，她是作为一个孙女第一次去拜访祖父的啊。

等进了大厅，上座的中年人看向她们二人，眼里是快要汹涌而出的复杂情绪。

燕明婳看着这个和自己父亲长得有三分相似的男人，仿佛能在他身上看见父亲老了之后的样子，一时心中生起悲伤的情绪。

这股悲伤也许是对燕将军年老的担忧，又或许只是出于祖父和自己的亲缘淡薄。

燕明婳在这样的注视下默默低下了头，恪守礼节地唤了声：“见过燕总兵。”

燕总兵听见自己孙女这样称呼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但他也不好意思纠正什么，都是他们当年造下的孽啊。

“老二媳妇，你带着婳儿先坐下吧，你大哥他们不在府里，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们了，但恐怕也要过会才能回来。”燕总兵忙招呼道。

燕夫人也不推辞就带女儿入座，“爹，我们是跟着顾大人一路去漠北的，时间比较紧张，陪您坐一下很快就要走了，就不要劳烦二位叔叔们回来了。”

她看着燕总兵有些局促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爹，您若是想去漠北，我们一直是欢迎的。”

她又看向燕明婳，提醒道：“婳儿，这是你祖父，怎么好叫他燕总兵呢？”

燕明婳于是乖巧地对着燕总兵叫了声：“祖父。”

燕总兵听着竟然瞬间红了眼眶，就在这时，燕老夫人也来到了大厅。

燕明婳注意到燕夫人原本轻松的神色骤然一凛。

燕老夫人出身商贾，眼界有限，原本对于华曦这样的太师之女是有敬畏的，但随着华太师被流放，京中又传来那样的流言，燕夫人对这个儿媳难免心生不喜。

不过好在燕老夫人本身也不是个会苛刻儿媳的人，燕夫人在她手底下过日子的时候她也只是漠视这个儿媳。

但她不明白，她的漠视会助长其他儿媳乃至仆人的嚣张。

燕夫人见燕老夫人来终究还是叫了声“娘”。

燕老夫人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儿媳，毕竟当年她也是主张把燕北铮赶出家的一员。

当年她生下老二后，她的公公，燕将军的爷爷就将这孩子从她身边带走了，所以后来她在老三身上倾注了两倍的疼爱，等到燕家老爷子去世后，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陌生的二儿子了。

“爹，娘，时间不早了，我和婳儿也该回去了，库房里我们送去了带给您二位和叔伯侄儿们的礼物，我们就先告辞了。”自燕老夫人到来后就沉默的氛围一下就被打破了。

燕明婳看着二位老人突然心生一种莫名的感觉，到了这二位的年纪，他们已经很难再坚持一段遥远的跋山涉水，而自己将来到江州来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想到拜访他们。所以，这次一别或许就是永别。当年的事情既然难分对错，那么让它湮没在时间里就好。

在她们跨出门槛的那一瞬，燕总兵突然站了起来，就这样默默看着二人离去。

马车里，燕明婳清楚地看见燕夫人紧闭的眼里落下了泪水，她靠在车壁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自己母亲。

“婳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燕夫人很快调整了心情。

“娘，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有点难过。”燕明婳叹了口气道。

“他们到底是你的亲人，你下次路过江州，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要过来看看。”

“如果我们之间有这份缘分的话，我会的。”燕明婳喃喃道。

夜晚的江州知州府内，燕明婳正把玩着胸口的玉佛，这块玉佛是燕将军在她周岁时赠给她的，听说是燕家老祖宗留给燕将军的。

这块玉佛从小就伴她长大，她却很少细细打量它。今天见过燕总兵后，她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它，连夜把她拿出来查看，正在她看的入迷时，白梅进来汇报道：“小姐，顾大人那边说要在江州多耽搁一日。”

燕明婳不解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多待一日，江州知州这般配合，不是已经结束征粮了吗？”

白梅解释道：“听府里小厮说，有个商贾晚间向知州大人告状，说他手里有份名单，都是他给过好处的官员。”

燕明婳立刻就好奇起来，“如此说来，等抄了这些官员的家，援军物资恐怕也能填满了吧。”

“顾大人那边也是这个意思，顺利的话我们接下来直接往漠北赶去就行，能提前好多天到呢。”白梅附和道。

“那是好事啊，可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燕明婳疑惑道。

“小姐，我听说那份名单里有燕总兵。”白梅为难道。

燕明婳猛地转头看她，“怎么可能，顾大人那边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