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春垂眸看他。

明明月手撑在床沿，压到他的衣角，小鹿般的眼睛闪闪发着光，笑道：“你这阴骨锁刚刚好像有些不舒服，要不要找人看看？”

几千春盯着人，片刻后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雪狼呢？”

明明月如实把雪狼跟他所说的话交待清楚，几千春还在想事，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像暖阳爬上脸侧，顿时愣了愣，两眼发怔，直直地注视面前之人。

明明月摸着他全脸，思索着道：“你脸色比几天前看起来好了许多，原来你打坐是真的可以病愈？好厉害，你可以教教我吗？我不想病了吃药，以前有糖，现在没了，太苦了。”

“…….”

几千春撇开他手，淡淡道：“小孩子才会喜欢吃甜腻东西。”

明明月却笑如灿阳，欺眼过来，几乎快挨着鼻子，“那你可以把我当做是小孩子吗？”

笑容纯真无瑕，却又像是湍急的漩涡，把人往里面卷，毫无征兆反抗之意。

如此近的距离，忽然觉察到什么，用手指探向额头。

明明月惊呼一声好凉，凉感骤然消失，然后就是几千春皱眉不悦：“怎么还有？”

按理说，那点死魂鱼的余毒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天去净化，可现在，还游窜在身体四周。

甚至还透露着…….新鲜？？？

看着人眉头一愁未展，明明月问道：“你怎么啦？”

“…….你能离我远点吗？”

自己只要眨一下眼，都能碰到对面的睫毛，惹得心躁口也干，吞咽下口水，避开眼神。

明明月不明就里，还伸长身子，“几千春，你说谎了。”

“……”手指下意识扣紧，回首看他。

“你其实是个好人。”

“你前几天吓唬我，其实是担心我吧？我听有人说，这地方生人不能进，进了就是九死一生。我们之前还有同生共死的友谊，所以你嘴硬，就吓唬我，对不对？”

“……..”

明明月都没什么犹豫，坐在床下曲起双膝，手中的几个手指轮番着敲在上面，说道：“我在迷雾林碰见了个人，他叫冥乾，就是他告诉我，说我进来就是九死一生。”

尽管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当时信誓旦旦地说主要他在，自己就会安然。

想到这里，明明月回头冲他一笑，道：“上次在客栈，你与我说，你亦有梦魇，我的梦魇让我会难受，感觉到刺鼻的血腥……..你呢？难受多还是恶心多？”

明明月就是这样，话说得那般欢快，倒让别人感觉到心烦意乱，却也无可奈何，乖乖缴械投降。

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是落入了他手里，导致雪狼没能找到？”

明明月摇了摇头，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他对我没有恶意，甚至还跟我抢小花呢！”

几千春看他，目光聚焦，忽然觉得这样与他交流好像也可以，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没有意识地嘟了下嘴：“后来我就溜着小花跑掉了呀！”

几千春冷呵着偏开头，在看不见的角度揉开一弧初明艳绝。

他道：“得瑟。”

“人就要得瑟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呀！”明明月停了手中动作，歪头摸着下巴道：“冥乾与我说，无间有石海，可以助我们消除梦魇。几千春，我们一起吧。”

几千春，我们一起吧。

几千春转头看他侧脸，呼吸轻微，却带着紊乱。视线灼灼，带着本该平静的湖面无风而起波澜，他本该回避，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也许会万劫不复，可心里某个声音在不断地敲响。

经典的错误，标准的正确。

他忽然想起雪狼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

——喜欢他是不是？喜欢为什么不敢承认？

他避让所有有关的话题，不想承认那颗死寂又怦然而动的心脏有了跳声。

心中现下似乎已有答案。

世事茫茫，唯有情难自料。

他几千春起初只想看着一个人在失去所有后，是否还保持着那颗纯真无邪的心？还是会变身地狱的恶魔，屠戮周遭，然后自己以拘魂使者的身份对其进行灵魂上的审判。

可就是这个人，面对失去所有，面对背叛，面对所有的诋毁，依旧什么都没变。

他还是他。那个愚蠢却也依旧善良的他。

几千春知道，他心肠僵硬，对任何人或事，甚至是自己。可唯独对他，再也没办法以漠视者的姿态去看待。

就算只做朋友，就算只是一个人的喜欢，也是没关系的。不是吗？

“你说呢？”明明月眼睫毛卷如娃娃，迷雾般的眼睛此刻含着笑看自己，嘴角笑容嫣然。

“嗯。”

几千春轻轻地回应。

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