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本来能被我称作是俊秀的面容，现在暗沉的发黄，眉眼间的郁色看来能愁死人。就连头发都有些毛躁，一看就是许久未好好打理了。

“善儿。”他看着我，他将嘴唇颤了两颤，说出了几句话，可我一点也听不见。

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怎么说了话叫别人听见，可你却这么的小声呢。

我走的更上前了一些，把脸凑到他面前，想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只是将唇抿得发白，然后对我说。

“我们逃走吧...... ”

逃？

逃去哪儿呢？

只是我的家在这里，但这里，算是我的家吗。

我爹从来就不爱我，他只当我是个赔钱的丫头。若不是不能叫张家断了香火，他早就不要我了。

我娘，记忆里她总是哭。现在想一想，我们连好好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几次。

丈夫是她的天，儿子也是。只是她没有儿子，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是不能教她后半生富贵的，我保自己的吃穿都做不到呢。

忽又想到，姚姐姐要嫁人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走之后还能再见她么。

这个想法使我要掉下眼泪来，但我强忍住了。

娘说眼泪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是有用的，在别的时候，当不了武器。

若是敌人见了，更会觉得软弱，再受欺凌。

我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呢，我糊涂了，想不明白。

只是抹了抹眼睛，收回这无用的情绪了。

孙幼收回了他想上前一步的脚。

“好，那我们今夜便走。”

我应当是答应他了的吧，记不清。

在这里，没有人对我好了，那我就找寻自由去吧。只有这是握得住的。

只是我想的太过简单，哪里就能这么轻松的逃走了呢。

我收拾的金银玉软落在地上，在泥里滚了两滚。头上的簪子摔在地上碎成两半，我的头发也散了。

回头看向举着火把的人们，这一场冲天的火光。

我对着孙幼笑了，我竟是个疯子吗。

这一下，我们就是两只鬼了。

追赶的人一直把我们逼到城中的桥上，眼看着旁边是河，他们才不敢动了。

他们好像在劝我回去，奇怪。

我虽不记得，但也知道私奔的女子是多么惨痛的下场，他们竟在劝我回去么。

孙幼看了看我，他好像是被我嗤笑的表情激怒了，他伸出手想来拽我。

怎么可以？他想死，别拉着我一起!

我把沾了泥泞的裙摆提起，窝了窝团成一团。

水里面的月亮的倒影可真美啊，我忍不住上前去看，孙幼却又来拉我。

不要了，不要了。

我近乎崩溃地想，我不要逃走了，我还没见到姚姐姐最后一面呢，我还没把簪子送给她呢。

我还想活，我想要活着啊。

我推开了他，孙幼便跌进河里了。

他应当要知道，诱拐小姐的后果的。我几乎是恶意地想。

最让人称奇的是，没有人去打捞他。

他跳的那样急，想必也是存了必死的心了。

况且，想要诱拐正经小姐与他私奔，这罪名就够他沉一百次湖了。

一大片人围了过来，我已经感知不到了，昏昏沉沉地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