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2 / 2)

刀疤追上来好奇地问。

“秘密。”

夏席舟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她一路小跑着,像是结束了一天的功课放学回家的孩子,她好像很少如此从心底蔓延出喜悦来。

她好像开辟出了自己的道路,不同于纸轻的、黑莓的、沉墨的,以及灯笼所走的路,不同于他们的热爱。

但是,就在她喊出“灯笼”的那一瞬间,就在她的脑海里冒出这一个念头的那一瞬间,在她决定许下“重置”的诺言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自己的枝桠开始向上生长开来,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热爱”是什么。

她热爱一切有自己笃定的“热爱”的那一群人,别人的热爱是“物”,她的热爱是“人”,她爱每一个对世间充满热情的人,她的热情,就是见证“别人沉入热情”这一事情本身,更进一步的,她热爱的,是帮助别人更长久的拥有“热情”。

夏席舟是那个太阳。

她无法直接拥抱植物、动物、高楼、书本、画纸、甚至爱人,但是,她可以用自己不确定的未来、手握的那一把刀,和重置别人时她无尽的颤抖和挣扎,去延续这一切美好事物存续的时间。

她越往楼上走,一步一步地,她越觉得自己这颗扎根不深的小苗在往上攀登,接着,枝干粗壮起来,枝桠发散开来,枝桠的末端,开始结出一颗颗果子,那里有纸轻的山洞、沉墨的画册,以后,可以预见的,那里还将挂起一个火红的灯笼……

至于其他的,比如为了保证灯笼在重置之后依旧可以穿行于浓雾之中,找到一个不留伤口的重置方法,夏席舟相信这也不会是个大问题,她拥有的,将不止是刀而已。

时光流转,几十年过去,匆匆的岁月仿佛只在夏席舟的日历中走过,它刻画不了塔楼里的人的面貌,他们一如往常。

岁月犹如塔楼蜿蜒向上的楼梯一般绕过,不同的是,一个有尽头,一个无止境,至少三天前的夏席舟是这么想的。

这一路走来,夏席舟几乎拜访了塔楼小高层里所有的“疯子”,她认识他们,了解他们,然后重置他们,三天前的她,依旧认为这是一个毫无副作用的善举,自己的枝丫也越发繁茂起来,她终于也像纸轻那样,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山洞”,一个枝繁叶盛的“山洞”。

她好像有了自己的触手,也有了自己的分身。

第一个分身,是沉墨。她在他的笔尖下活过,在他的花海里活过,也在他火海一般的爱意里活过。

第二个分身,是纸轻。这是她主动将自己的藤蔓攀附于她的命运之上,藤蔓的汁水里是裹住纸轻喉头的毒药和解药,纸轻的山洞里,永远有名叫“夏席舟”的浮沉飘过。

第三个分身,是灯笼。从名字开始,从浓雾开始,在一次又一次的攀爬和跳下,好奇与探索之间生长,她带着夏席舟一起,走到过浓雾最边缘的地方,探访过塔楼最深处的世界,灯笼的好奇心不灭,夏席舟的分身不死。

第四个分身,是八哥。他说,总要在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有一个人等在原地,等待某个人从书里抬起头,当她想要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那时候,还有故人在。夏席舟的一部分就附着在这里,有人替她陪伴。

……

最后一个分身,是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他说,夏席舟你就是一个疯子。夏席舟回答他说,是的,谢谢夸奖。他笑了,然后说,我们拥有对“疯子”相同的定义。

他是一个疯子,不同于灯笼热衷于探索底楼的最低处,他,立誓穷尽一生踏遍塔楼的每一层,直至寻得塔楼的最顶层。他的背包里,是一本又一本介绍图册,里面详细介绍了他造访过的每一个独一无二的楼层。

他游历,融入,然后记录,再离开,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将自己几乎所有的本子填满,但还远远不够,不是本子不够,也不是他的信心不够,而是时间不够。

他无法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记录下完整的、几乎无限高的楼层类型,于是他开始打探,直到他听说了“夏席舟”这个疯子。

他们俩的见面是愉快的、惺惺相惜的,他们是同一类人,就连以朋友的身份固执地陪伴在夏席舟身边几十年的刀疤也无法融入他们之间的氛围。

于是,很自然的,夏席舟站在第七千三百五十四层的楼梯间里,怀着祝福的心重置了这个来自于遥远的“塔尖”的背包客。

但在他连同他的背包一起化为青烟飞散回底楼的瞬间,夏席舟被一股强劲的下坠力拉扯,慌乱之中她抓住刀疤的手试图避免自己的摔倒。

须臾之间,她站稳了,站直了,但那股下坠力的本意根本与她是否摔倒无关,它要的,是让她在眨眼之间,下跌到了第四千六百七十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