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仙人一脚踩在了她的座椅上，浮黎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手。

云翘大约从没见过浮黎，瞪大眼睛，又惊又怒地说，“你竟敢动我？”

浮黎不屑地哼笑了一声，他平时的气度又和蔼又和气，叫人总以为他是一个很好对付的老神仙，其实浮黎这个人擅长打架，他曾在长清面前自夸，说他年轻之时曾经打遍三界。

长清当时听着这意气猖狂的四个字，思量了许久，许久之后她问浮黎，有没有跟锦辰打过。

她想知道锦辰如果被浮黎打了是什么样子。

谁知浮黎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告诉她，他在三界乱打的时候锦辰正好出去游历了，等锦辰游历回来，他已经打得失了兴致，因此他并没有跟锦辰打过。

听了这个答案，长清的心里不无失望。她想她应当还是有些怨锦辰的，怨到希望他有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他也狠狠地受过伤。

不过一瞬之间，她又想，锦辰只不过是不喜欢自己，只不过偏偏对自己冷淡，这并不是他有错，难道世上的所有人都要像浮黎那样善待她吗？长清在心中摇头。

她预料到浮黎会替自己出头，却也没想到他这人动起手来竟是一点不顾忌。

云翘好歹是一山神君的女儿，浮黎自己愿意在凡世当个散仙，天庭不管束他，可打了苍岚的女儿，苍岚少不得要告到天界。

眼见浮黎揉按着手指，仿佛是再打算教训教训云翘，长清蓦然喊住了他。

“真人回来罢，我今日说来的确事多，本是想来找一个人问话，偏巧遇到了云翘公主，当年我的两位好友因云翘公主死在魔沼，可惜我当时被抓到七星台上问罪，没来得及跟公主讨教，如今在这里碰见了，我想，我应当亲自替他们跟云翘公主要个说法。”

长清说完话，将身上的那条挡风的素布披帛取了下来，好生放在旁边，而后抬步上前，意要云翘出来。

就在她说完这话之时，举着酒杯的叶岚忽然抬了头，望着长清，他深邃漆黑的双瞳里看不出神色，只是见他起身走下来，那般修长如玉的身影，到得近前长清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是要替云翘来与自己一战。

她不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伤心或者难过，也许她的神情冷得已如寒冰，可抬目望向对面之人，她悲哀地发现瞳中是一片模糊。深深地眨了一下眼，那模糊的视线略微好了一些，她看清了叶岚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利剑。

通身异光，剑柄之处悬着一条小巧的银链。

长清闭了一下眼睛，她见过这把剑，正是这把剑从背后刺穿了敖烈的身体，目光愈发明晰了，她看向叶岚，好似已经意识不到他是谁。

“戮仙？”

叶岚不答。长清心头的火熄灭了，如岩石一般沉重的心仿佛再也不会起任何波澜。她闭上了眼睛，右手之下缓缓现出寂月的形状，虽名为兵器谱上的第一迅捷的神兵，可相比起来，寂月的光芒却如被阴影覆盖了一样黯淡。

一如长清现在的心情。

看见她拿起寂月，浮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乎想阻止，然而她并没看到浮黎赶过来，面对着叶岚，蓦然挥动了长刀。

霎那间，暴涨的清光几乎穿透了整个伏魔宫的主殿，寂月唯有在出刀之时会有如此不可逼视的锋芒。叶岚的眼瞳中仿佛闪过意外，然而戮仙剑早已出手。

雪亮的剑锋赫然直指在长清纤细雪白的脖颈前，仿佛是停顿了一下，随即剑锋刺中了她的肩膀。不是留情，是他踉跄了一下，因刀光横过的瞬间，寂月也自他胸口深深没了下去。

“……”原来，曾经心中挚爱无比之人，也有这样刀剑相向的时刻。长清阖上眼帘，不无悲凉地放下刀，心想自己还是错了。

她不想再看到叶岚，可是刚走两步，身上的力气却如潮水般被抽离。

那把戮仙剑落在地上，她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呼声，神君受伤了！那个女子……她跟神君可是有什么仇怨？

长清此时意识混乱不堪，下意识之间却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身子，她的孩子还没出世，那把剑……名为戮仙，并非是因其实力强大，而是此剑刺在有仙骨之人身上比刺在妖魔身上威力更甚，如若是在战场，即便不死，数天之内也会失去任何还手之力。

她中了这样一剑，是无法再找云翘报仇的了。

叶岚他，看来当真是为了云翘出的手。长清颤抖了一下，仿佛烈日之下坠入冰窟，无法再跟着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