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一更)(1 / 2)

京中直至梆子响了十二声,京城大街喧嚣落幕。

平安掀开帘子,赵璟从里面抱了个人出来,那人大胆地靠在当朝王爷的臂弯里呼呼大睡,平安见怪不怪。

赵璟抱着人回到耳房,手把手替十八脱去披袄和开襟,将人裹进被子里,夜深人静,赵璟满目怆然,盯着十八看了许久。

摊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血印,像是被攥深的指甲弄伤的,赵璟置若罔闻,退出耳房后,一个人去了书房。

赵璟孤身而立,从案桌左边柜子里取出一封信,封头笔法稚嫩,写着母妃亲启四个大字,红油戳印完好,根本没人打开看过,这是文帝三年冬,他起身去西北之前写给刘太妃的,对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前来送信的宫人苦口婆心地劝他:“王爷,若您当真为太妃娘娘着想,就别给她传信了!”

当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他虽然是刘太妃生的,从懂事起却没怎么见过自己的这位母妃,后宫凉薄,人心测测,他自幼不受先皇喜爱,儿童时便知人情冷暖。

先皇总是笑眯眯地说他年纪尚小,去书房念书也就一拖再拖,其实是厌恶他的出身,故而,他以前还真是一个草包,后来在西北时才在豺狼堆里学会了算计,学会了谋略,学会了隐忍和审时度势。

他还记得幼时不能读书他就刻苦练武,十指磨破也不在意,九岁就在一众兄长中骑射拔的头筹,也只得到皇帝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

刘太妃不识字,更不懂什么前朝后寝的大事,她只知道侍奉自己的丈夫,虽然貌美但胆量奇小,他将先皇赏赐的绿侬当成宝贝一样送给刘太妃,对方弃如敝履,绿侬失手滚落,滚进了草堆里。

赵璟借着屋内的黑暗去端详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在御花园的草丛里摸索了一整晚,路过的宫人知道他不受宠,没有一个人来帮他,暗中讥讽者亦不在少数。

曾经他的这双手,努力学着如何讨好,后来,学着沾染鲜血,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赵璟将绿侬放在手心把玩,他从前最爱这颗珠子,因为是先皇赏赐给他的,后来被他送给了十八。

他为什么会把绿侬赏给十八,上辈子的十八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连他也曾经被雾霭蒙住了双眼。

绿侬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薄薄的青,赵璟脑中闪过无数记忆如白驹过隙。

他想起十八错把他的爱护当做骨肉亲情,不免讥笑。

他爱人的方式只有那么点,单薄无力,他爱十八,可是爱人的本事,他天生就没有,他真的可以爱一个人吗?

*

东升曙起,红楼门开,上朝的官员鱼贯而入,有人看到赵璟,这才想起来打今儿起靖王也要跟着上朝了。

不少人暗中说靖王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没了子嗣,但有官职在身,日后想从宗室子弟那里过继一个倒也容易。

另外的一些官员却以为靖王上了朝也无用,早在先皇还在的时候,靖王就是个无才的人,别的皇子五岁上学堂,识千字,九岁满腹经纶出口成章,靖王九岁才上学堂,本就落了别人一大截,也不好好念书,成天往武馆跑,本以为在才识上不行,打仗总可以吧?匈奴打了三年都没赶出关去,是文不成武不就。

不少人等着看赵璟的笑话,却没想到在朝堂上,赵璟进退有度,凡皇上点到,不论是警卫刑狱,或是朝聘财务,大事小事皆能说出自己的看法来,而且一张一弛,不过分张扬也不刻意谦逊。

下了朝,好几个耳聪目明的已经上前和赵璟攀谈,唯有薛家一派和武官依旧对赵璟嗤之以鼻。

那之后,每日都有人来王府拜见,赵璟渐渐在朝中稳住了声势,他心中自有一杆秤,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显露锋芒但不张扬。

这时,他收到了许府的示好,许平波明里暗里讨好他,赵璟若有所思,教十八写字的时候提了一嘴。

十八也不解其意:“许大人是后悔了,又想攀您这门亲事。”

赵璟:“他就是想攀我这门亲事,我也不会同意,我是那种挥之即去召之即来的人吗?”

“您不是!”十八由衷地说。

王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上辈子哪怕位高权重,皇位唾手可得,但他不要就是不要,不像某些表里不如一的伪君子。

赵璟最知道自己如今在百官中的形象,在他的刻意控制下,他聪明能审时度势,但明哲保身不愿沾染是非,有小谋而无大略。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许家有必要费心巴结吗?

而且与其说是巴结不如说是试探。

“那日在江月楼,你听他们说什么了?”

十八疑惑赵璟突然有此一问,没有瞒着,老实说:“不是很明白......”她有样学样,“许大人和曹大人说‘那些抓起来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崔大人说‘有曹大人在,绝对没有问题’,崔大人还说什么‘绢,杂,帛,少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