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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浑浑噩噩地从城郊外的河里爬出,浑身湿透,于半夜三更进城,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在街上。

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一味地走着,好像一直走下去,便能找到归宿。

忽然,眼前跑过一个小孩,身后还追着个人。

“绮君,你别跑!今日你还没开嗓呢,快回来!”

那是她的名字吗?她跌撞着往前,感觉浑浊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些,听到后面追着的人续道,“你爹娘把你卖给我,拿了我的银子,就要一直跟着我,和我学唱戏,明不明白?!”

寒冬雪日,女孩穿着单薄的衣裳,头顶一个木碗在院子里走路,要做到腰板儿挺直,肩膀以上位置都不能动,不然——“说多少次了不能动!裤子挽起来!”藤条鞭打在小腿上,通红的伤痕触目惊心。

“你是有才能的,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师傅打你,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

“除了我谁还能容忍你?像你这样又懒又不成器的孩子,谁肯教?你该感激我,是我让你变得更好!”

毒蛇一样人,给一次蜜糖便要十倍奉还。谁能想到山花戏台的台柱子绮君是在那样扭曲的环境下长大的呢?她是那样恨着自己的师傅,但在对方离世时,还是花去大半积蓄,送她最后一程。

绮君唱过很多戏,她记得师傅说过的话,自己是要唱一辈子戏的人,只要登台,就得尊重场上所有人,她要入戏,要呈现出最好的表演。

可——

昏暗长街上,那失魂落魄的人停下脚步,“婕瑛.....”

这名字似曾相识,细想过往,是和她同一戏台的女子。

绮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看到那女子都觉得心中欢喜,而那巧笑倩兮的女子也有所察觉般,和她愈发亲近。

台上,两人是姊妹、情敌、挚友。

台下,那关系便成了禁忌的、无法言语的。

不、不可以....就连最后那出戏,在演出时绮君也是对婕瑛又爱又恨,因为戏里对方有了情郎,绮君妒火烧心,总要拼命克制,才不去将这女子夺走。

“你怎么能不入戏?!你是要唱一辈子戏的人,除了唱戏,你还能做些什么?!”师傅的话响彻耳边,直到此刻大街上的绮君已经恢复记忆,看着寂寥的周围,陷入另一个困境——如果被世人知道她和婕瑛的事,会发生什么?他们会不来看她的戏吗?

她怎能、怎能爱上一女子?世道为何会对她如此残忍?!

皇宫里,一身鲜血的女子缓缓从床上起来,向殿外走去,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她身上的力气在流失,这种感觉很熟悉,约莫是又要变回傀儡了。

原来那陌生男子是骗她的吗?利用她向那皇帝报仇?难得为人,还没去感受这世间荣华,怎么可以把时间浪费在折磨他人身上。

外面月色纤柔,女子伸出手,脸上出现一个痴笑——终日隔着一张兽皮给别人演影子戏,却不知对面看戏的是谁。幸好,到最后还是能抬头,看一眼上方银盘似的月亮。

女子神色恍惚,如出无人之境般走出这偌大皇宫,阴寒的风吹在身上,她却觉得欢喜,可惜这恩赐般的五感,是要还回去的。

一切都只是傀儡做的一场蝴蝶梦。

幻境里,夜深人静,影子戏的老板收拾摊子回家,忽然见到其中一个傀儡身上居然出现斑斑血迹。大惊,连忙把傀儡扔到地上,离开。

半晌,有一女子走到此处,命定似的见到地上傀儡,揣入怀中。

她要继续唱戏,绮君失魂落魄地想,要唱些什么呢?心中毫无头绪,但她只是不停、不停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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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不过午时,张府的一个别院便走进一人,拍打一扇紧闭的房门。

“景琉!景琉!”她一身华服,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夫人,二公子和少夫人还在睡....”身后,是意图阻拦的余灯影,望过去,原来站在她面前拍门的,是张夫人。

“谁啊,一大早的,”龄玉这几日和张肃奔波在外,好不容易得空休息,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过来打搅?烦躁的从被褥里伸出一只脚,到床下踢了踢打地铺的张小狗。

“去看看。”

然张小狗也不想动呀,他听出外面站着的是谁了,无奈生性凉薄,左手一伸,竟是图谋不轨地握住夫人脚踝,一点点往上。

于是有人一哆嗦,猛地踢过去,直起身子怒瞪对方,“张肃!”

这一声叫,清晰落到外面的人耳边,“好啊你个万龄玉,还敢吼我儿子。出来!我有事找你!”张夫人挽起袖子,门被她拍的砰砰作响,两边墙壁粉末掉落。

“你娘来干什么,”龄玉疑惑和张肃对视,半晌,瞳孔一缩似是想起一些事,“糟了!”

赶紧让张小狗起来,指使他把地上被褥收好,龄玉往门那儿走了几步,而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