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4)

大槐巷深处一个小院中,堂屋的门大开,冲谢门的桌案上点燃一盏油灯。薄纸制成的灯罩用了巧思,被夜风吹得不断旋转,上面映出不断奔跑的一匹野马。

风越大,野马跑得越快。

方鉴就着昏暗的灯火,认真作画,这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内卫闯进来。

方鉴头也不抬,毫不惊慌,淡定地在作画。内卫有些诧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镇定的读书人。

朝他面前的画作上瞥了眼,竟然是一幅自画像。

“你就是方鉴?有人指认你春闱舞弊,跟我们到内卫司接受审问。”

方鉴这才抬头看他内卫们一眼,点头道:“好,还差两个字。”

“内卫司办案,没有商量余地。”内卫上来拿人。

方鉴拦道:“我等了你们一天,你们等我两个字都不成?”

内卫被他说得有些糊涂。

“等我们一天?你知道我们会来?”

方鉴没答他,已经将后面两个字写完。

内卫此时再看画像,旁边四个字——方鉴遗像。

这是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真的在等他们来。

“春闱你真的替孙巍代考。”

方鉴笑问:“几位爷是准备在这里问案吗?”起身径自朝外面走,内卫紧跟上去。

袁大人听去抓人的内卫说明当时情况后,心中好奇,打量着走进来的人,衣衫宽大泛旧,看上去并不合身,好似从别人那里捡来套在身上。身板倒是笔挺,衬了衣服都不那么寒酸。

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随意挽起,两鬓还有乱发,肤色是被晒出来的暗黄。面容清瘦,五官俊逸,淡如清茶的气质倒是让整个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壬辰年舞弊案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同审,内卫司未有参与其中,他当年也没在现在这个位子上,对于这位少年才子并未有见过,只听闻其人。

方崇被斩首后,妻子不久也跟着去了,方崇之子不知去向,后来听人提了一嘴在西市摆摊卖画。这么多年他已经将此人遗忘。

应该整个华阳也都将这位曾经的少年才子给忘了。

却没想到十多年后,他再次出现是因为代考。

“下方来人是方鉴?”

“是小民。”方鉴拱手施礼,抬头目光迎上袁大人。

袁大人看着他举止淡定,言辞冷静,有些意外,对他也感了兴趣。

他在内卫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个犯了事的人,进内卫司能够如此淡定自若的。即便是皇亲国戚也都被吓得慌了神。

硬说有,也就是去年那位鉴画才子杨徹。

这两人这方面还真有点像。

他清了下嗓子。“孙巍招供,春闱三场是你替他考的。”

“是。不仅春闱三场,从去年重华书院月评开始,我大大小小替他考了七场,替他写的诗词文章更是不计其数,包括去年聚贤楼重华书院和国子监的文会,也是我替代他。”方鉴和盘托出,毫不隐瞒。

袁大人有些意外,第一次遇到这种犯人。

“你为何春闱替他下场,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知道,春闱替考,替考者与被替考者皆斩首。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计尚书给了我诱人的报酬,死也值了。”

“户部尚书计昶?”

“是。”

袁大人还从没有遇到过审案这么顺利的,问一句答十句,还有言无不尽之势。若是所有进来的人都这样,他们内卫也不用酷刑审讯了。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方鉴瞥了眼旁边记录的文吏一眼后,对他说道:“大人无需这么麻烦一句一句审问,小民早就写好了认罪书。”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纸,递给旁边的内卫。

“这里面是所有关于小民为孙巍替考的内容,包括用什么方式替考,对方给了多少报酬,是金银还是银票,钱现在在何处,有哪些证据证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袁大人接过内卫递来的一卷纸,打开有一尺宽六尺长,密密麻麻全是字。最后还有方鉴的签字和指印。

当袁大人将内容看完,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方鉴。案子的顺利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不像内卫司审案。

“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两?”

“是。”方鉴自嘲笑道,“我卖一辈子的画都赚不来零头,可仅仅半年,我凭靠代笔和替考轻轻松松就赚到了这么多,这么大的诱惑我怎么能够抵挡。”

“你既然为了银钱,为何写出那些狂逆之言?”

“什么狂逆之言?”方鉴不解地问,“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岂会自断财路。”

“你是和本官装糊涂吗?”

“大人,小民真不知什么狂逆之言,还请大人言明。”

袁大人倒是被他给问住了,那张考卷上的内容,每一字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