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头之争(上)(1 / 2)

谢晏清认认真真地把桌上的大团结数完,收起算盘,摘下金丝眼镜放进了左手边的眼镜盒里。

“除了爸妈给你添的五十块彩礼钱,其他礼金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共一百三十二块两毛,你收起来吧。”

谢晏清又想了想,叮嘱道:“别压在枕头底下。”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曲灵立刻被逗笑了,一晚上的忐忑不安一扫而空,忍不住逗逗他:“这些都给我啊?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在这里适应了一年,曲灵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七十年代的人均工资只有三十块钱,一户人家能有一个正式工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双职工家庭那简直就是大户人家。

这一百多块钱的份量可重得很,曲灵也没有想到谢晏清能完全放心的交给她。

“跑?”谢晏清幽幽看了看她:“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没有比我更好看更有出息的小伙子了,见过我你还能看得上谁。”

曲灵:玛德……好想怼他,但是他说的居然还有点道理怎么办!

曲灵郁闷地岔开话题:“…昨天我跟你大嫂闹得这么难看,你大嫂不会对我有啥想法吧?”

说到一百块钱,曲灵突然想起,她和谢晏清“传启”那会儿,郝兰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传启”就是送日子,选个良辰吉日把彩礼送到女方家里头。

曲家和谢家条件都不错,范永芳给曲灵买了两身毛哔叽的大衣,两身的确凉,两条方格子围巾,又给了二十五块钱的鞋袜钱。

彩礼本来说好是五十块,谢晏和娶郝兰那会儿也是这么多钱,两个儿子不好厚此薄彼。曲灵没意见,再说五十块钱也不是小钱,放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没成想谢晏清不干了,说郝兰的工作是婚后范永芳退下来给她的,自家媳妇儿的工作是从娘家带来的。要是彩礼给的一样那才是厚此薄彼呢。

范永芳没法子,又加了五十,等办完酒私下里给她。这下子他们两口子就把郝兰得罪了,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新婚这几天郝兰就一直没搭理过她。

昨天曲灵回门前,郝兰又盯着他们买的肉看了又看。曲灵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格,站在大院儿里就和郝兰吵了一架,让左邻右舍都看了场笑话,整个谢家都闹了个没脸儿。

“你觉得呢?”谢晏清有点纳闷。

“昨天咱们和大嫂闹得那么凶,你不会觉得大嫂是个温柔善良,一点都不记仇的烂好人吧?”

曲灵:“……”对不起,她真的这么认为!书里就是这么写的嘛!!

谢晏清倒是无所谓,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女人之间的琐事,大多数老爷们儿是不会出面的,但他就见不得媳妇儿受委屈,不管曲灵是对是错,他都第一时间和她站在一起统一战线……要论得罪,昨天他把郝兰得罪得更重些才对。

再说,谢家四个孩子,他和哥哥姐姐年纪差的多,那俩从小就不带他玩儿。论远近,他和双胞胎妹妹谢梅关系更好一些。

巧了,谢梅也很是瞧不上郝兰。

郝兰她爸是国营饭店的厨子,手底下收了不少的徒弟,谢晏和就是其中一个。谢晏和不是正式工,不过脑子聪明,长得俊俏,人也会来事儿,经常提着东西上门去看看郝厨子,一来二去的就和郝兰看对眼了。

老话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管他是不是正式工,谁家要是出个厨子那可抢手的不得了。开始谢文林相当不同意这门婚事,郝厨子家条件是顶好,但郝家夫妻两个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

郝兰自身性格别扭,又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几个兄弟被老两口惯的没一个像样的,谁要是娶了郝兰少不得被郝家的兄弟扒着吸血。

果不其然,郝兰妈开口就是五十块钱。

五年前的五十块和这会儿可不一样,那会儿家家户户可都吃不饱饭,谢文林咬咬牙,舔着脸东拼西借才勉强凑够了钱。

为此家里吃了一年多的玉米棒子,谢梅现在看到玉米棒子都忍不住想吐。

这也就算了,问题是罪魁祸首还浑然不觉,一心觉得谢家故意搓磨她,只要谢晏和不在家她就拉长着一张臭脸不说话,活像谢家欠她八百块似的。最后是范永芳先忍不住,把服装厂缝纫工的位置让给了她,好让她别一脸怨气冲天的样儿。

谢梅为此对郝兰深恶痛绝,连带对大哥谢晏和也不大看得上。

“妈,今天蒸的窝头好香啊,你放啥了这么香?”

供销社上班要比厂里稍微晚一点儿,谢梅慢悠悠地起床梳了头,擦了点雪花膏,就为了配一配她新买的小白鞋。

她谢梅可是走在时髦前端的人,这双鞋她托了好几十号人才买到,整个供销社只有五双,一票难求。

范永芳刚巧忙活完,一边擦手一边从灶台间走出来,听到这话满脸肉疼道:“能不好吃吗,一大勺猪油都放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