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泽天下1(1 / 3)

李凭云走入大邺士人视野的那一年,赵鸢和其它士人一样,对这个名字背后之人产生过无数个幻想。

她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单凭“李凭云”三字,便自己塑造出了一个狂放不羁的形象。而根据历史规律,能取“状元”之人,大多其貌不扬。

在她的幻想里,李凭云个头不高,不爱洗澡,一头蓬发,外貌虽拙,却叫人生敬。

敬仰和仰慕这两个词,看似相近,却传达着截然不同的情感。

赵鸢“仰”他,因为他的才华之高,如同横亘在士人面前的一坐高山。

“敬”与“慕”的一字之差,就差在了李凭云的相貌上。

他着实好看。

和时下男风盛行的极端阳刚与阴柔不同,李凭云生了张“阴阳调和”的脸。

他是端正标准的男相,可睫毛却异常纤长浓密,垂眸之时,浓密的睫毛遮住目光,那双眼睛变得晦暗幽深,目光破碎,让他看起来分外脆弱阴柔。

赵鸢也不是好男色之人,想不出更多能形容李凭云的辞藻,直接来说,他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若眼前之人不是真正的李凭云,而是窃用李凭云身份的盗贼,那赵鸢对他的情感,就只有“慕”,而无“仰”。

只“慕”不“仰”,好办多了!

赵鸢一想他既然不是李凭云的话,二人身份平级,她还掌握着他的秘密,二人之间,她是占上风的。

调戏人之人,最大的乐趣是看被调戏之人的反应。李凭云垂眸凝视着赵鸢,等待着她惊慌失措。

可在他视线之下,赵鸢忽然深呼出一口气。

“既然你不是李凭云,那我也不妨跟你直说。”

赵鸢还没开口,她看到李凭云抬起头,于是她顺着李凭云的视线看去,天上的明月正渐隐在黑暗之中。

李凭云喉结滚动,“赵大人,月食了,有什么话,赏完月食再说。”

赵鸢也是第一次见到月全食,她被这罕见的自然之景吸引。月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随着黑暗缓慢地吞噬着月亮,赵鸢的想法又变了。

对方就算不是真的李凭云,自己冒然将心意告知他,也是失礼的举动。

她内心天人交战之后,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她跑到李凭云右侧,对着他“失聪”的耳朵道:“李...这位兄台,既然你不是李大人,那赵鸢也不怕冒犯你了,赵鸢对你心动是真,但你不要误会我是个不守妇德的姑娘,而是你...”

她含羞道:“长得实在太合我意。”

此人亲口说过他耳背,她此番剖白,既抒发了自己心意,又不必打扰对方。

她自顾自地说:“我也是人,食色性也,男人有贪色的权利,女人也该有贪色的权利。君子色而不淫,我既没有口出狂言,又未做出格之举,所以不怕人指点,果然,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李凭云回眸,抿了抿嘴唇,“赵大人,我听得见。”

什么叫听得见,他亲口承认自己右耳天残的。

除非...

“我是骗你的。”

赵鸢的眼睛瞪成葡萄大小。

“哪...哪一桩是骗我的?”

“每一桩。”

“李大人,我来之前喝了酒,方才所说,都是胡言乱语!”赵鸢慌忙找借口,“下官绝无冒犯之意,夜色已深,下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告辞!”

赵鸢扭头就跑,跑到楼梯口,听到身后一句厉声:“回来。”

脸都被丢到长安了,她实在没脸回头。

赵鸢硬着头皮,倒退两步,转身弯腰作揖:“李大人,有何吩咐?”

“晋王叫你明日一起前往学馆?”

“嗯,晋王邀下官一同前去时,下官受宠若惊。”

“别去。”

“啊?”

“赵大人,你耳背么?”

“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不能去。”

“我说的话你照做就行。”

“那可是晋王...下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失他之约。”

“明日我会给晋王说禀明实情。”

“什么情况?”

“赵大人来了癸水,腹痛难安。”

“可我癸水...”

赵鸢适当打住。“癸水”这样私密之事,她自己都难以启齿,可李凭云说这二字时,没有任何淫亵隐晦,他坦坦荡荡。

好似...对她毫不在意一样。

“李大人,下官决心要做个好官,不能总是躲着困难,请容下官仔细想想。”

李凭云道:“随你。”

夜渐深,二人并肩沉默地走回驿站附近,离驿站还有几十米远,李凭云看到驿站四周都守着逐鹿军,便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