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1 / 3)

痛。

是真的痛。

可华盏的意识仿佛被棉被隔绝开了,连痛楚都变成了迟到的钝疼感。

这种感觉真奇妙。

她应该是能感受到真切的疼痛,可她却能像不理会耳畔听不清的嘈杂语声一般,将这些疼痛置身事外,毫不在乎。

她结结实实挨了钟凌一下,一手被剑尖的冲力带起,眼看就要脱了刀柄,那刀就要从手中滑出。

华盏眉头都没皱,顺势更往下压低了身子,改用下方的反手强行紧握住刀柄,脚抵地反向一踢,脱开的手往泥土地上顺手抓了一把,似是要稳定身形,顺着木剑划出的方向旋身破风转过一圈。

她不退反进,脚尖扬沙,借着旋身进一步逼近了钟凌。

“小心了!”

华盏叫道。

钟凌闻言,下意识顺着华盏手中刀光的方向横剑格挡,可待下一秒,他才意识到华盏所谓要小心的出招哪里是她左手中的兵刃?

是她右手中刚刚薅到的泥土!

她这又是什么哪出鬼把戏!

钟凌又气又恼,只觉得刚刚对她兵不脱手的暗惊又喂了狗,而自己彻彻底底被戏耍了一遍,气急之下正要张口教训:

“华盏你……!”

华盏右手一挥,将沙尘泥土扬起,在一步的距离之下,朝钟凌眼睛狠狠撒了过去。

他眼皮一跳,反射性地一眨眼,居然还险些真中了这扬沙迷眼的一招了。

就是这么一秒,待他重新恢复了视野,首先冲进他余光的却是侧方瞄准他脖颈横劈来的雪白刀刃。

只有这么一秒,华盏拼尽了全力,整个人快而猛地旋了一圈,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双手紧攥的刀柄呼啸而来。

“钟师兄!!!”众人惊恐的呼声传来。

太近了。

太快了。

锋利的刀尖寒意似乎都要舔上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

钟凌的心狂跳。

只觉得一切在这心如鼓擂的一瞬间似乎都变得很慢。

他将眼珠转到华盏的方向,只看到刀光反着月光,透着狠戾。

而华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仍然全神贯注盯着刀尖所向。

这一瞬间,他再一次确切得知了今天的华盏与以往大相庭径。

这是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疯子。

而他钟凌,今天居然要死在一个疯子刀下了。

正当他合上了眼准备赴死之时,一道与这危机时分毫不相符的轻快稚嫩童声忽地响起。

“嘿——咻!好险好险。”

与此同时,嗖嗖两声穿风而过,华盏已被点住了穴道,被强行停滞在原地。

随即,她身体一软,手中脱力一松,哐当一声,刀掉落在地。

一位体态圆圆滚滚,穿着道袍的小童不知何时,已是笑眯眯出现在倒地的华盏身后。

钟凌回过神来时,一张脸已是血色全无,下意识扫了一眼地上那把仍然雪亮的刀,手抚上脖子,确认了自己没有受伤后,才将目光移到了忽然出现的童子身上。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看似行动笨拙的圆滚童子。

此刻,那小童正费力地折腾着,似乎是想要把昏倒的华盏扛到背上:“呼,这华家妹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童子似是注意到了钟凌的视线,也朝他望来,憨憨一笑:

“小钟少年,受惊了吧,小脸都吓白了。”

钟凌这下脸色直接转黑:“你……”

还未说完,又被那说话老成的稚嫩童声打断:“哎呀,小钟少年,这件事是我们华丫头做得过了,今晚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们先生明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话间,小童已经扛着女孩准备离开,小小的身形显得格外艰难,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华家妹妹也真是,才几年就长得这么大了,背都不好背。”

走了两步,仿佛是又想起了身后的眼里能结出冰凌的钟凌与一头雾水的众弟子,回头加了句:

“对了,如果要报告,就说是杞林云闲长老身边的书童竹鹤领走了华盏就行。”

随后,童子虽仍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语抱怨着,脚步却是极快,转眼就就消失在道路林间了。

云闲先生!

众人皆是惊愕:传言果然不假,如此特殊对待,那位闭关不出、令人望尘莫及的云闲先生果然真将这位华姑娘视作唯一弟子。

这个事实一出来,也怪不得钟师兄如此针对华姑娘了——要知道,钟师兄当初可是因云闲先生才不远万里而来拜入九嶷山的,可……

弟子们彼此看了一眼,心知肚明,纷纷就此打住不再去想此事。

再看钟凌脸色依然苍白,纷纷上前想要出言安慰,却都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去安慰这位冷若冰霜、自尊心奇高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