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知音(1 / 3)

“苏落落,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叫着,你是有姐姐的,莫非你忘了?”苏牧远背着手一副长辈姿态开始喋喋不休的教训她。

这话即使是朔衡听了都要心梗,人家在凡间历劫的呀。人总是有情的,好友离世不掉一滴眼泪那才恐怖吧,再说谁历劫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历劫的,又没有之前的记忆。明明两个女儿都很优秀了,非要将人往绝路上逼。

他低声细语的好生规劝,想让苏牧远好好说话。

可能也想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但他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掩饰性的提高了嗓门,呵斥一般让落落跟他回家。

或许,以前的落落即使心痛不已也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所以朔衡便也没有当成什么大事,更没想过他们会因为这个产生隔阂。其实有些问题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不过一个人退无可退的时候,就会一齐涌现出来,致使人产生莫名其妙爆发的假象。

他没想到之前一向性子柔软的落落此刻忽然低低的冷笑了一声,方才她一直低着头,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如今她忽然抬起头目光清明的看着眼前两人,语气却丝毫不相让。

“回家?哪里算是我的家?呵……我却觉得这须臾数十年的劫数,才是我的归宿。”

完全没想过落落会反抗他,他愣在原地,只听那一身丧服的少女语气冰冷的说,“姐姐的死是我永远的痛楚,每每想起来都心如刀绞,难以平息。她也是我的亲人啊!您明明知道我会有多难受,却不惜以这样的话刺激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您永远无法同我好好说话,对吗。”

“屿森姐和我阿姐很像,但即使她们全然不同,我也拿她当做我的姐姐。谁都改变不了。如今她离世,我便自然要将她埋葬,替她好好安排后事,我不会回去。”

她说完就走到那口灵柩旁边,苏牧远已然气得脸都黑了,还是怒喝一声回家,让人听了忍不住颤抖,可是落落丝毫没有反应,如同未听见一般。

“好啊。”

“不过短短几十年,你就忘了自己究竟是苏落落,还是顾芊落。”

“我送你来凡间历练不是让你和我对着干的!”

房间里回响着他愤怒的吼声,可是过后便是几乎可以听得见呼吸声的沉默,落落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以至于她觉得有几分好笑。

以前的她经历过无数次,她惶恐,她害怕,她无助,可她只能妥协自此祈祷父亲不会再次发作,她以为只要自己顺从些、再顺从些,听话点、再听话点,就能得到正常孩子该有的待遇。

可换来的只是永无休止的压迫,和难以喘息的言辞打压。

许多人曾赞美她的舞姿,崇拜她坚持不懈的韧性与毅力,当她满怀期望的将自己骨血里唯一滚烫的那一部分拿出来时,却迎来一记当头棒喝。

父亲很生气,指责她不务正业,难当大任。

父亲还说,继续放任她这样下去只会成长为天界的笑柄,自己的耻辱。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热爱,也是要藏起来的。

她抬起充满泪水的眼睛,不甘心的与苏牧远对峙,这次她终于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是苏落落,也是顾芊落。在这里有人教会了我坚持信念,不要听外界嘈杂的声音,纵使背负骂名,被世人唾弃,也要勇敢证明自己。我不做你们口中的任何人,我只做我心中的自己!”

她话音刚落忽然耳边炸起一声巨响,棺木横飞,木屑混着迸裂的碎片炸了满堂。房梁之上的白布和纸花瞬间落了,一瞬间被搅碎,犹如漫天纷飞的大雪,将她埋没吞噬。

方才祭拜好的贡品滚了一地,落在她脚边,那空中的炸开的木料也划伤了她的脸,她似千年寒冰一般冷,唯独脸上流出那温热的血提醒自己,她还活着。

她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好一会儿才彻底看清眼前的景象,她那与世长辞的阿姐的尸体被搅得不得安宁,苏牧远大怒之下毁了她安顿好的一切,甚至包括屿森的棺材。

她的尸体被人抛在地上,滚在尘里。

毫无尊严可言。

“不……不要。”苏落落瞬间失了方才的硬气,直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她甚至很难支撑自己的身体,半分气力也无,如同案板之上任任宰割的鱼。

“父亲,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让屿森姐姐安然入土行吗。”

方才她站的那样直,此刻却匍匐在地,如同一直摇尾乞怜的狗。

是她口口声声称作父亲的人,亲手折断了她的脊梁骨!

但似乎一切都为时已晚,苏牧远眼睛通红,完全不顾落落的祈求,反而更为敏感的捕捉到了姐姐二字,他将屿森的尸体,就当着苏落落的面化作了烟尘灰土,随风而逝。

朔衡在一旁看着,眼睛一转,旋即低声交代了苏落落在凡间的事情,想把苏牧远的怒气引到顾惊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