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危(上)(3 / 4)

一人乙女·下山 湘斯 2706 字 2023-06-16

“你真自己写了一部?”

“嗯。”唐沅点头,笑容清浅,说不出是狡黠,还是自豪,似乎又有些薄薄的嘲讽意味,“我这次出门当然把它也带在行囊里,师娘就是为此而来。你想,她见了我和石门的打斗,怎么能猜不着呢?”

“那么她搜着了没有?”

“……我给她了。”唐沅收敛了笑容,神色突然淡漠下来,“她想要的话,就随她去。武当的人一直追着我,一定也有这拳剑谱的原因,叫石门去找碧眼狐狸,和她争斗去吧。”

她眉梢微挑,像是突然想着一个恶作剧的孩子,黑瞳里闪烁着顽劣的光芒:

“哎唷,这算不算祸水东引?”

“算。”张之维答得毫不犹豫,抚摸唐沅脸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她的侧脸贴在他掌心里,很小巧,触感温软柔腻,令人爱不释手,“可这本来就是武当和碧眼狐狸的陈年恩怨。你既然不想插手,那咱们还是早点离开汉口为好。”

他的拇指碰着唐沅缓慢扇动的睫毛,因为讶异而稍稍张大,拂着他粗糙的指腹有些酥麻。

“去哪里?”

“你想去哪?”

张之维感到掌心柔嫩的肌肤紧绷起来,他抛出的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唐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轻声道:

“我得回一趟天津。这次李宏的事情……”

“他怎么牵扯进来的?”

“碧眼狐狸拿了剑谱想劝我一起走,我俩争执了两句,这时那孩子爬墙翻进来,正好撞上了——我想不到她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阻拦不及。等救下来他时,碧眼狐狸已然遁走,救人要紧,我就带李宏来找端木瑾了。”她脸上现出黯然的神情,“把他安顿下来,我又回去找他母亲,花了好一通功夫叫她安心,现在带她到这儿来陪护着。这件事真是太让瑾姐姐劳神费力了。”

张之维想到那场景都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好似失崽的母虎,要把她说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看唐沅芳容黯淡,若有隐忧,显然不全是因为劝慰人的疲惫。

他倾过身去拥抱她。

唐沅身体登时一僵,本能地躲了一下,慢慢又放松了下来。她的额头抵在张之维肩窝,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来:

“……我很害怕。”

她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想必是端木瑾的,因为端木瑾身量比她高挑,衫子自然宽松。张之维环抱着她,手臂稍稍用力,柔软的丝绸攥出水波般的褶皱。

“我真对不起李家。可是如果我没离开天津,兴许李宏的命运就会落到我们家人头上。”

端木瑾才说过唐沅家里关系复杂。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唐沅再如何叛逆,也不可能不在乎他们。

“我当时出走是有赌气的成分,一多半是因为实在呆不下去。为了燕武堂的事,碧眼狐狸又惹上旧日的官司……杀了陕甘的一位名捕。外面谣言喧动,武当的人步步紧逼,我打发了碧眼狐狸离开唐家,跟父亲回天津,本来想从此敛迹,可石门并不肯善罢甘休。他非得逼迫得我离了家他才甘心。”

“他有你说的这么心机深沉?”

“有!”唐沅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他就是有!先是借着端木瑾来用言语刺探我,跟到天津之后还上我们家来说什么驱邪避凶,养怡修福,后来我跟宋勉——”

“是你把人家宋师兄给打伤了吧?”

“宋勉受伤的时候他不出头,等我要走的时候他才露面,大言炎炎地说我什么心性乖僻狠毒——唔,反正你又不是没听过。反正好话都让他说尽,坏事全叫我做绝。”

这话真尖刻。石门当时怎么说来着?心高气傲,乖僻放诞……张之维又回忆了石门诱捕唐沅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行为,不得不说唐沅的推测还是有些道理的。石门仙风道骨云淡风轻,可心思深沉缜密,令人难以揣测。

……这不是和唐沅很像么?

张之维低头瞧瞧唐沅怒色生动的脸,细眉紧蹙双眸灼灼,那才说出刻薄话语的淡红嘴唇向下轻撇,神态活脱脱是个任性使气的孩子。他不禁笑了。

对并不在场的石门宣泄了一番不满之后的唐沅又老实了下来。张之维发现石门似乎特别能引起唐沅的情绪波动,不知道是不是同性相斥的缘故。

“他就是欺负人。”

“嗯。好在欺负的是你,还能牙尖嘴利地回敬两句。”

话音刚落,张之维感到肩头一痛——

这小妮子真咬了他一口!

夏天衣裳穿得薄,他只穿一件灰竹布长衫,牙齿的触感透过布料极清晰地印在肌肤里——这是名副其实的“牙尖嘴利”了。可并不怎么疼,莫若说意料之外的刺痛引起了一阵战栗,他没叫出声,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一些。唐沅的手轻轻地贴着他身前,脸颊也枕在他胸口,本来就纤细,张之维身材又高大,双臂一圈就能环住她整个人,将她完全笼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