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涝(1 / 3)

风林轩正屋前的院子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仆婢。

正屋的门大敞着,特设了屏风作隔,故而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屏风后,崔池端坐案前的身影。

他看着跪在地上,面有不忿的段含之,柔声道:“段娘子,本君罚你,你可有不服?”

段含之被霁夜和晴宵压着胳膊,云鬓斜倚,钗环散乱。

她脸上挂着个明显的五指印,左手通红,还隐隐起了几个水泡,想来应是被滚水烫过。

郑行易正预备冲进去,却被岑青云拦住:“你着什么急?且看看她们都说些什么。”

一个时辰前,段含之见着岑青云骑马出府,特地带着身边几名侍婢,气势汹汹地直奔和春堂而去。

和春堂内空无一人,她揪住一旁小厮问了方知,今早殿下特地差人,将崔氏挪去风林轩了。

殿下这些年四处征战,与她们相见的次数,纵是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如今殿下凯旋,好不容易求了恩典留在京中,她尚且未曾承宠,怎可甘心叫崔氏捷足先登了去。

段含之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赶至风林轩时,霁夜同晴宵正在收拾屋子,崔池推拒着不愿见她,她却偏要端着滚烫茶水,算作是给清河君的赔礼。

段含之坚持再三,崔池也只得从屏风后伸出手,便欲接下她这盏茶。崔池尚未捏稳茶盏边缘时,段含之忽而松了手。

茶水滚烫,崔池却似早有所料一般,掀着袖子便将茶盏泼在了段含之手上。

段含之向来最宝贝她这双纤纤玉手,平日里连指甲断了都要心疼半天。如今滚水泼在肌肤上,当即便是火辣辣的刺痛。

段含之惊嚷出声,屋外的郑行易赶不迭地进了院子,却被段含之兜头盖脸地浇了一身的热茶。

她欲进屋与崔池分辩,刚绕过屏风,便作势要赏崔池一个耳光。

崔池将她的手牢牢抓住,抡圆了胳膊抽过去一个巴掌,而后重重地将她推了出去。

“段娘子上次受罚,想来是并不曾悔改。既如此,本君便代殿下,好好教教段娘子,何为规矩体统。”

崔池重新坐回案前,执起书卷:“霁夜,晴宵,给本君狠狠地打。”

段含之被压制着,动弹不得,仍叫嚣道:“凭你是什么贱婢,竟敢打我?倘或殿下回来了,你且看他如何教训你!”

屏风后砸过来一方砚台,崔池冷哼了一声:“本君奉圣人之命,代掌中馈,你且看本君敢不敢打你便是了。”

见得院中此状,院门外的郑行易连忙道:“殿下,您若再不进去,只怕今日是不好收场了。”

他偏过朝岑青云处望去,却见她颇有性质地勾着笑道:“怕什么,孤今日倒要看看,崔池如何能教训得了含娘。”

从前含娘跋扈,岑青云并非不知。只是她心里想着,到底不过是后院娘子们拈酸吃醋,含娘既从未惹出什么收不了场的乱子来,她也没得为了些琐事发落人。

岑青云多年不在王府,府中虽有翟令月主持大局,她却向来八面玲珑,从不愿主动得罪人。纵使含娘有意冒犯,翟令月也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倒捧得含娘的脾气越发地无法无天。

如今崔池入府多日,默默无声,含娘只当这也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故而气冲冲地欲来给一顿下马威。

谁知,竟叫她踢着铁板了。

岑青云只觉得有趣:“这美人之间动起手来,倒也颇有些趣味。”

崔池在她面前向来柔婉恭顺,她原以为崔池惯是个逆来顺受的脾气,谁成想,今日倒叫她瞧见了他如此疾声厉色的模样。

她愈发觉得崔池此人,妙不堪言。

岑青云自幼便爱训马熬鹰,便是乌骓黄骠之流,也只得在她□□俯首称臣。

她如今瞧崔池,便似从前瞧烈马,摩拳擦掌,兴会淋漓。

直到含娘被霁夜赏了约有七八个巴掌,岑青云才似刚归府一般,穿着官袍进了院子,讶然道:“这般热闹,都跪在这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含娘,却并没有要扶起她的意思:“含娘,你又打着孤的旗号,做了什么混账事了?”

崔池见她进了院子,连忙起身行礼。岑青云挥了挥手,在郑行易端来的椅子上坐下,翘着腿道:“孤这院子,倒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含娘,你功不可没啊。”

段含之跪在地上,连声哭诉道:“殿下好偏的心!竟不问妾与这贱婢对错缘由,便这般污蔑妾,妾今日便死在殿下面前,也可全了妾的清白名声。”

岑青云皱着眉:“你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崔氏乃圣人亲封的清河郡君,你口口声声唤其为贱婢,是掌嘴掌得还不够?”

段含之抽抽噎噎地道:“妾今日原是想着,来给清河君奉茶赔罪,谁知清河君竟用滚水泼了妾的手。殿下您瞧,妾的手都肿了!”

岑青云这才敷衍般地训斥了崔池一句:“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