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予涣(八)(2 / 3)

我颇有些惴惴不安,宁逸便安慰我:“太后娘娘总不至于是埋伏了刀斧手要杀我。何况此事,原本就要同她说清道明的。”

我只得依从。

七夕宫宴照例设于夜间,只是今年宴会低调不在重华殿或清心殿,而是在颐宁宮附近的兰林殿。我与宁逸于黄昏时分入宫,王公贵胄已来了大半。纵然不情愿,也不得不与宁逸暂且分开,他身无爵位,坐得靠后,而我的位次靠前,仅在楚王兄之下。

皇室宴会流程千古不变,饮酒,颂圣,尽兴了便听歌看舞,相熟之人谈笑风生,什么时候皇兄累了倦了,说要放人,便醉醺醺地告退,各回各家。

我从来是不耐烦这些的,灼灼倒是从小就喜欢凑热闹,她能叽里咕噜说到天亮也不厌烦,如今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是这般。

两杯葡萄美酒下肚,我百无聊赖地去寻宁逸的身影,不想他的座位空空荡荡,人早不知去了何处。

我立刻酒醒了,指着一个小内监:“你去打听一下,甄将军去了何处?”

小内监唯唯诺诺地应了,过一时回来禀报:“回殿下,甄将军被太后召去相谈了。”

果然是母后?我腾地起身,也顾不得向皇兄辞别,离殿直奔颐宁宮去。

一路匆匆,到颐宁宮时,只见流朱姑姑在外守着,见我披霜戴露而来,愕然道:“殿下怎么来此……”我不理会她,直直地往里面冲。

内殿灯火通明,一眼看见母后端居上首,而宁远在玉阶下跪着,身躯挺拔而端正,以毫不畏惧的目光坦然以对。

“母后!”我惊呼,连忙也跪过去,“求母后开恩。”

“……涣儿来的倒快。”母后凉凉道,“哀家还没让人把他拖下去就地正法呢,你且再等等求恩典,也不迟。”

我觑着母后面色不佳,暗怪自己太过鲁莽,讪讪道:“是儿臣妄言。母后仁慈,定会顾念姑侄之情。”

母后深深望我一眼,我浑身一寒,仿佛有夜凉的风轻悠悠贴着脊背拂过,尚来不及反应,已听得母后颇有威压地开口:“宁逸。”

“臣在。”

“将你方才对哀家所言,原原本本,说与赵王听听。”

“臣,遵旨。”

我正犹疑母后言外之意,便见宁逸倾身一拜,朗声道:“臣心悦赵王殿下,此心赤诚,此情不渝,愿以此生践诺,此志无悔。伏请太后……许之。”

我愣在原地,先是惊讶,继而有无限而深切的欢喜夹杂着翻涌的情意,密密匝匝地漫延上我的心口。尔后宁逸侧首看向我,轻笑如雪后初霁的明亮日色,温柔到足以填补往日的所有猜疑与空寂。

我年少时,曾见长姐抄写《佛说四十二章经》,其中有一句,她提笔迟疑良久,最后竟落下泪来。

爱欲之于人,犹执炬火逆风而行,愚者不释炬,必有烧手之患。

当日尚不知就里,今日方明,若得宁逸如此……我怕什么灼手烧身?我只怕不能两心相通、两情相同。

过了半晌,我方才想起这是在母后面前,略略想起几分矜持……不对,我矜持什么?我又不是三从四德的闺阁小姐!

这般想着,面上竟多了几分坦荡。

“哦,涣儿,你呢?”母后疲倦的声音落下。

“儿臣亦然。”我额手而拜,“请母后……成全。”

“你们都起来吧。”

我抬起头,看到母后微微靠在宝座的扶手上,似乎不堪重负,我心内一痛,满心愧疚道:“母后……”

“从那时你昏迷不醒,宁逸不管不顾地跪在赵王府门前求见,求了三天,而后握住尚未醒来的你,说了那些话……哀家便已知晓,此事没有回头路。”

“这种事,若是你一厢情愿,总有转圜之法。但若是宁逸也敢豁出去,哀家便无从阻拦。”

“你们这般,倒让哀家想起,当年……当年皇帝,也是这样跪在哀家跟前,求娶宁乐……然而他们二人不止是夫妻,更有儿女绕膝,其中差别,你们应当清楚。”

“你们两人,能否从始而终,需得自负因果。于今往后,都自己担着吧……哀家,许了。”

我被母后的一番番话惊得动弹不得:原来那时……并不是我的梦?原来宁逸是当真来过!他说的那句断断续续的话,莫非,莫非就是……“你是我的尺度”?

可我来不及细思,全部思想,已被母后的那句“许了”所占据。

终于……得偿所愿。玉阶之下,宁逸悄悄握住我的手。

有了母后的允许,我和宁逸之事,虽不能过了明路广而告之,却总归是“名不正、言却顺”了。

事后我才知晓,当初宁逸同舅父舅母拒绝冲喜娶亲时,已将心意和盘托出——即便不言不语,他在赵王府跪求三日,请求入内见我,也足以使舅父舅母明了了。

舅父舅母定然是伤心的,可最终是选择了沉默。后来,我再去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