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静和(2 / 3)

清梦,终将随着他的离去而淡忘。

可他,是来求亲的。

当他在竹林里,对我诉说他心底的百般情思,要携我同归赫赫时,我的第一个想法却并不是两情相悦的欢喜,而是退缩,是对那遥远国度未知的恐惧。

当国书传遍六宫,我伏在姐姐怀中,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阿容,不要怕,你会好好的。”

姐姐的笑容是世间最温柔的月色,她柔软的手掌不断摩挲着我的脊背,如清风吹拂山岗,细雨滴落池塘,有柔韧却安定的力量。

我方才知晓,原来从不是我比姐姐更优秀,而是姐姐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置于她坚实的羽翼之下,不受半点风浪。

如我所愿,姐姐去求见了母后与母妃,声称佐格国书中所言不虚,她当真与佐格偶然相遇,两情相悦,甘愿随他去往万里风沙之外的赫赫,永安边陲。

母后和母妃何其心痛,却不能阻止她的决心——何况,佐格的一纸国书早已将悬而未决的和亲之事盖棺定论,两位皇兄着实为难,母妃再是心痛,也不能无视国政。

我目送她的凤舆远去,心头仿佛被无数蛇虫鼠蚁蚕食过一般,空洞得无所凭依。

但……分明是她又一次包容了我的自私与怯懦,这般的我,有何资格惺惺作态,悲伤于她的离开?

姐姐走了,我的生命似乎一下子投入了一潭死水。母妃见我郁郁寡欢,便与母后商议,抓紧时间为我凤台选婿,以免再生出什么不虞之事。

母后自然允准。二皇兄也是,他几乎将对姐姐婚事的亏欠、对母妃母女分离的愧疚,全都补偿在我的身上。这场凤台盛会丝毫不逊于聆欢姐姐的,母后亦早命内廷司比照嫡出帝姬之例备办我的嫁妆。

我的姐姐,即便是已然离开,也要用她的“离开”来换取我的圆满。

我该欢喜么?

可仔细想想,我却记不起当时都在做什么了,仿佛是浑浑噩噩的,就到了钦天监测定的吉日,到了九重高台之上。

曾几何时,我见聆欢姐姐择了武陵侯为郎婿,还暗暗发誓,来日我的郎君决不能逊于他。

单就身份地位而言,佐格也确实是超过武陵侯的。

然而……如今不提也罢。

因距离聆欢姐姐的凤台选婿不过数月,母后唯恐我与母妃多心,凡是参与过上一次择选的人,此次都没有出现,免得后宫议论,我是选了聆欢姐姐挑剩下的人。

然而仍有难以避免的一件尴尬事:前次聆欢姐姐选婿,人选已是从大周最优秀的儿郎中优中选优。此番我选婿的人选名单,在旁人看来,隐隐总是不如了。

恰逢春闱已过,新科进士授官方罢,二皇兄朱笔一挥,便着令适龄的文武进士前来应选。这些人官位虽然不高,好在是新贵才俊,其中更不乏世家子弟,金榜题名尚帝姬,也是难得的美谈。

母妃很喜欢这样的安排,大抵是因为昔年皇姑乐安大长公主与驸马张先令之故事,乃皇族女眷中难得的美满姻缘。

我本是心不在焉,便顺着这样的心思,选了新科文武双探花——薛家郎君。

朝元不过长我两岁,颇有才名亦颇有勇名,加之是我名义上的表兄,任谁都觉得是天赐佳偶。

平心而论,他的性情有几分像晋王弟,是极温柔敦厚之人,亦将我照料得极好。每每出入宫闱,他都会将我亲送至永巷,离宫之时,也总能看见他骑马驾车等候。府内府外,更无令我费心之处,事事周全。

那种犹如撑起一顶华盖,稳稳为我遮风挡雨的模样,总令我想起姐姐。

可,终究是不同的。因为他并非我的兄长,而是我的夫君。

他待我好,却也仅仅是待我好。即便是如今,我们成婚十载有余,三个儿女承欢膝下,他早已是声名显赫的朝中重臣,我亦结交权贵亲眷,为他官场助力青云。我们琴瑟和谐,夫妇一体,成为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显赫门第。

比之聆欢姐姐,似乎也不算差很多。

可我,也唯有我,真真切切的知道,他看向我时,从无谢侯爷看向聆欢姐姐时那般,自眼底深处蔓延涌动的欢喜与爱意。

我与朝元之间,有夫妻之情,却无倾心爱意。他的好,总带着敬畏的谦让与疏离。

细数古来公主与驸马,泰半如此,毕竟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若非本朝祖制,公主四十无子驸马方可纳妾,只怕便连这点夫妻之情也要随着天长日久,而被时光消磨。

或许这便是我迟来的报应。当我学会“嫉妒”那一天起,就注定我永远贪心,不知满足。

……也注定永远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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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不哭。”

猛然回神,清音稚嫩的小手为我擦去流下的眼泪。她才四岁,不懂我此刻的情绪,略有些畏缩而又担心地仰视着我。

我涩然一笑,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