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聆欢(二)(2 / 3)

边关寓意的人,宁远的身上却毫无舅父那样刚毅坚韧的大将之风,也没有淑和姐姐的驸马沈拓那样精明世故,我一时有些疑惑,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世外桃源偶遇着他才对。

他就应当是结庐而居的隐士,临窗而读,清雅自得。

我静静看了他许久,才发觉这样的瞩目过于失礼,忙垂下头去。那一瞬,我听见他淡然而飘逸的一声低笑。我忿忿地拨弄着手中的琵琶,恼羞成怒,说的便是此时的我了。

“你为何会到上林苑来?”我想了想,主动岔开话题,给自己搭个台阶下。

宁远道:“今日与秦王殿下联句,不幸落败,只好依照赌约到上林苑为殿下来折一枝春色。”

我看他面上并无沮丧之色,心内奇怪,便道:“皇兄好诗词,但联句时素乏急智,难得竟能取胜。”

“自是因为在下‘甘拜下风’。”他唇边浮起一缕促狭的微笑,瞩目于远处的烟波浩渺、花木扶疏,“听闻上林苑近日风光秀丽,春色旖旎,在下心向往之,可惜不能一见。所幸今日有秦王殿下恩典,方能一游。”

我愕然侧首,微哂:“你倒很是胆大。欺骗皇子,你就不怕被治罪么?”

“秦王殿下慧眼如炬,岂能欺瞒得过?只不过是殿下仁厚,愿成全在下游览之心罢了。”他说这话时,看着那花朵零落的杏花树的目光都是清凌凌的。他有着那样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笑起来有如九天朗月。

我只觉心钟轻响,翩然有蝴蝶落下,似开出了一朵绚丽的春花。

我莞尔一笑,忽然生了几分兴致:“上林苑繁花似锦,你中意哪一枝春色?”

他将被乱花迷惑的目光移了一二分在我面上,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

而亭外雨丝缠绵悱恻,并未有停歇之意。

黄昏前后,那沥沥的细雨方歇,淡淡的一轮彩虹悬挂在天边。中庭和风吹拂,弱柳舒展着枝条,像是母后画了远山黛的眉眼。树影间隐约有了新蝉声,断断续续的一声半声,传到空阔的柔仪殿中,更显得宁静。

灼灼在窗下练字,诗卷摊开的那一页是梁武帝的《有所思》,那是母后最喜欢的诗句。母后总说灼灼性子跳脱,每日都要她写字帖来静心。

我与母后相对而坐,一起核对这个月宫中的账目。虽说母后在封后之前就已主理后宫多年,但做皇后与做妃嫔不同,皇后做事疏漏是无人会担待的。自从我开始跟着槿汐姑姑学习治理宫务,便自告奋勇地替母后分担了这个重任。

母后自然乐见其成。

如此娴静安宁的时光,自父皇新得了那位晚贵人后,便时常出现在富丽辉煌的柔仪殿内。那个小名也叫做“晚晚”的女子,原不过是最卑微的舞姬,自从去岁中秋家宴上跳了一支妖媚的舞,便轻易夺取了父皇的目光,成为凤鸾春恩车的常客。

我将宫分账册翻至明攸宫那一页,略看了看数目,忍不住说:“这个月,晚贵人宫中的开销又多了一千两。”

“近来皇上常在明攸宫盘桓,支取的东西多一些也是应当的。”

我微微蠕动了嘴唇,但母后不介意,我便没有再争辩。

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其中,有很多女子长得都很像母后,就像是母后的影子一样。宫人们都说,父皇选她们入宫是因为爱重母后,可我不喜欢她们,甚至厌恶她们。如果父皇当真爱重母后,又怎会将目光投注在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身上?

而在这众多的影子里,我最讨厌的就是晚贵人。我跟一个影子有同音的名字,且都会从最宠爱我的父皇的口中叫出来,当真膈应得紧。

母后见我这般出神,搁下笔,笑盈盈地抬头问道:“还在想什么呢?明攸宫那个再怎么折腾也碍不到这里,值得你在意么?”

“我……”我神思略一恍惚,便回过神来,沉吟道:“我只是在想……白天的事。”

母后脸上闪过一丝阴云似的清寒,伸手扶一扶头上的累丝嵌珠金牡丹簪,半晌,嘴角含了一缕薄薄的笑意道:“秀清回来说了,你在上林苑遇见了你宁远表哥。”

秀清是母后的宫女晶清的妹妹,我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会传入母后耳朵里并不奇怪。

故而,我只好答:“是。因是初见,倒与表哥闹了许多不快。”

母后哑然失笑:“宁远那孩子才华横溢,就是过于随性,说好听点儿是超然物外,说难听点儿就是目无尊上。若非怕他将你皇兄也带的离经叛道,我早就请陛下恩旨,正式封他做皇子伴读了。”

我柔声一笑,猜想母后或许另有用意。皇兄城府深沉,意在天下苍生,与宁远是全然不同的品性,长久呆在一处必定话不投机,倒不如只当作亲友往来,还可保持情谊不灭。

我想了一想,平声细语:“表哥的学问很好么?”

“当不在你三皇兄之下罢。”母后头也不抬地说。

三皇兄是惠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