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心未泯(2 / 3)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刚落,只见眉庄、予泽、予沐俱都脸色微变,空气顿时凝滞。甄嬛闲闲回神,似乎方才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微笑着。太久了,她想,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太久了,久到自己已经忘记就在一个月前的七月十一,就是大周乾元帝周玄凌的弃世之期。

眉庄厉声命沐黛等人退出殿外,这才望着她问:“嬛儿,你可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我不过玩笑话随口一说,姐姐何必这样在意。”甄嬛淡然泰然,宛若在说今天午膳吃什么一样寻常,“泽儿是太子,是储君,如今代皇上监国,掌制诰,聆欢的婚事自然要他费心成全。皇上病着,他这个皇兄来操心是该当的。”

眉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既然如此,是我一惊一乍了。皇上春秋鼎盛,如今顾不得,等来年龙体康健,自然能安心看着聆欢出嫁。”

甄嬛和静微笑:“皇上最忌讳前朝后宫瓜葛着,聆欢的婚事只怕也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不过向来好事多磨,有些事,最终要我自己来做。”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听者暗暗心惊。然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眉庄等人也不好妄自揣测。寂然饭毕,予泽予沐絮絮说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朝事,便一同告辞,顺便将眉庄送回存菊殿。

甄嬛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柔仪殿外,蓦然兴叹:人性,果真是种很可笑的东西。

玄凌封了她做皇后,甚至真得将她放在了心上。可就在刚刚那个短暂的瞬间,她却真得想过要杀了他——不为别的,只为了将予泽早早推上那个位置,让自己再无后顾之忧。

在这偌大的紫奥城里,儿子总是比丈夫更值得倚仗。

她曾以为,过去的十八年里她对玄凌再是欺骗利用,也总有过内心的柔软,然而事到如今她却无法否认那一刹那的杀心。蠢蠢欲动的妄念提醒她,作为甄嬛的今生里,她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痴情的女子。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长岁无病痛的玄凌为何仅仅因为朱柔则的事就缠绵病榻。心肌炎难治不假,然而医术高超的卫临总不至于束手无策,任凭玄凌的风寒高热一场接着一场,终归只说一句皇上圣体孱弱违和。

因何孱弱,缘何违和,没有人知晓,亦从无人解惑。

可笑,也可恶。

中秋节,仍是在阴霾里草草度过。待到九月二十日,明雅帝姬蘅蓁受封明雅公主下降大理寺少卿蒋赋,皇后与怡妃亲临蒋府主婚,至晚方归。而玄凌因圣体不安之故,并未露面,只着太子予泽颁了赏赐。

次日秋风惨烈,浓云密布。甄嬛早早起身梳妆,站在中庭里看风催满宫桐叶飘飏,忽然唤了沐黛:“去将本宫妆奁下那个景泰蓝宝石盒子取来。”

沐黛应声,半晌后回来。甄嬛按开机窍,将里面小小的物件儿收进广袖的暗袋之中,旋即道:“走吧。”

昨日刚嫁了明雅公主,她这个皇后既然去主婚,今日便该去颢阳殿看望玄凌。辇轿尚未至百步外,内侍听闻皇后驾临,早早迎了过来,毕恭毕敬趋前打开颢阳殿正门,颢阳殿高阔而古远,位置又清静,是养病的最好所在。

丈高的朱漆镏金殿门“咿呀”一声徐徐打开,似一个垂暮老人嘶哑而悠长的叹息,内里垂着一层又一层赤色飞龙在天的锦缎帷幕,大殿深处本就光线幽暗,被密不透风的帷幕一挡,更是幽深诡异。

一瞬间,肆虐的西风瞬间灌入殿中卷起无数重幽寂垂地的帷幕,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汹涌直逼向前。

甄嬛转过十二扇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绕到玄凌养病的床前。玄凌似沉沉睡着,难得她睡得这么安稳,一个素纱宫装的女子坐在塌下的香炉边,隐隐似在抽泣,却终究只是幽幽一咽,不敢惊动了人。

她遥遥驻足,极轻地叹了一声,听得声音,那宫装女子转过身来,却是徐淑妃。她见甄嬛到来,立即起身来拭去眼泪,静静道:“皇后娘娘金安。”

甄嬛躬身扶了一把,和气道:“妹妹不必多礼。原说咱们轮流陪着,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你实在也太操劳了些。”

徐淑妃入宫也有十余年了,对玄凌最是情深。她性子又是难得的温婉安静,素日里一心只在照拂五皇子上,闲时吟诗作画打发辰光。自玄凌住到颢阳殿,甄嬛便下旨除非玄凌召见,否则便由妃位以上的嫔妃轮流过来陪着。这下可成全了徐淑妃,除却在通明殿祈福与必要的休息外,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服侍在玄凌身侧。

徐淑妃自产后便落下病根,身子孱弱,本不该这样辛劳。看她这些日子殷勤谨慎侍奉汤药下來,人早已瘦了一圈,眼睛更是红肿着似桃子一般,似乎哭过,眼下更各有一片半圆的鸦青,一张脸黄黄的十分憔悴。

事起甄嬛,她难免内疚,便劝说道:“淑妃妹妹若不静心保养,来日皇上康复,见了妹妹,岂不是要怪罪本宫照顾不周?何况妹妹便是不心疼自己,也看着晋王殿下呢。”

徐淑妃看一眼床上闭目沉睡的玄凌,轻轻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