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位(1 / 3)

乾元二十八年九月十五,正四品巡防营统领薛朝敦自请去通州屯田,玄凌大喜,嘉赏其为通州将军。温仪公主不忍与驸马分离,亦自请相随,玄凌恩准,于是京中无人不称温仪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羡煞了无数闺中少女。

玄凌担心女儿,遂额外将通州三百户食邑赏与温仪。通州不似凉州那般气候恶劣,那里民风淳朴,银米富庶,除了远离亲人,温仪去了那里其实也并不会吃什么苦头。

与薛朝敦离京之前,温仪曾入宫拜别玄凌与贤妃,甄嬛并未在宫中相送,而是头一回登上了紫奥城之巅。她看见薛朝敦小心翼翼地扶着温仪出宫,将她搭上朱红色华盖轿辇。温仪迎风回眸,苍茫的目光望向紫奥城的最深处,那个多年以后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之中的地方,泪流满面。

或许她看见了甄嬛,也或许没看见,那都不重要。她们似乎在遥遥地对望着,不知是谁更幸运些。

银红色软烟罗的轿帘掀开,温仪毅然决然地转身准备入轿,却被一旁的薛朝敦紧紧扣住了手腕。疑惑间,俊郎青年已自怀中取出一方比目成双花纹的手帕,递与温仪。

那一刻,甄嬛确信她看见了温仪的笑容,属于幼年初至披香殿时的她的纯真无邪的笑容。她忽然意识到,那一场精心策划的凤台选婿,或许薛朝敦未必全是逢场作戏。或许他是真的“无关是非指,但求伊人心”,尽管得知他的妻子心怀不轨。

她与温仪之间,不知谁更可怜。温仪至少还有薛朝敦,而她孤身一人。

“皇后娘娘。”

身后有低沉而祥和的声音传来,是贤妃。她的眼角尚有未尽的泪,目光望着远去的车队,“谢谢你肯放过温仪。”

“贤妃姐姐肯为了她在凤仪宫跪了三个时辰,我若再揪住不放,只怕我与姐姐十数年情分俱要为了她而毁于一旦了。”甄嬛的声线听来格外平静,“姐姐知道,我一向是个聪明人,眼见着是得不偿失的事,我决不会去做。”

“是啊。”

贤妃望着远方天穹流岚过境,忽然感慨道:“当年,纯元皇后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明才智,必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

“姐姐,你错了。”甄嬛举起带着簇金护甲的手,出口已是冷冽:“纯元皇后不是不聪明,她只是不够狠心。遇见皇上那一刻,她早已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夫君,既然如此,就不该再苦心维持自己的善良宽厚——紫奥城里,从来容不得这些。”

这是甄嬛第一次在贤妃面前指摘朱柔则,这宫里除了玄凌,就只有贤妃一人还记着朱柔则的音容笑貌,并对她无比追念。因此一听这话,贤妃立时变了脸色,阴沉沉道:“皇后慎言!故皇后当年入宫乃是……”

“姐姐不必急躁。对于一个已故之人,我无心去批判她的所作所为。”甄嬛摆摆手道,“当年皇上与纯元皇后的相遇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并不知情。但我知道,当年若是纯元皇后坚持履行婚约,皇上纵使广有四海也未必能强人所难。但纯元皇后终究入宫了,对自己的未婚夫而言便身与心皆是背叛。这些事,皇上情根深种不介意,贤妃姐姐却是应当看得清楚。紫奥城容不下什么善良,自然也不会有纯粹的善良。”

朱柔则或许当真纯良柔善,但她美好的爱情和无极的荣耀,全都建立在对另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庭的残忍、屈辱之上。她的婚盟永结,同时是对前一段婚约的毁约。这种善良,本身就是荒诞可笑的。

秋日的阳光如轻绸软缎静静铺满紫奥城的每一个角落,远远可见凤仪宫内十六株悉心培植的雪色秋海棠开得白纷纷如新雪初绽,树枝花间有点点金芒洒落,格外好看。

甄嬛的目光,便也随之渐次凝望过去。

贤妃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似乎喃喃自语:“或许,我只是太过羡慕她,羡慕她拥有着宫中所有女人孜孜以求的一切,包括荣宠,包括善良。”

“纯元皇后入宫时是专房之宠,无论比身份比宠爱,她都不必也不需要去争去抢去斗,也因此,成了这宫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唯一。但当这一点念想都成了自以为是的假象,贤妃姐姐,你说皇上会如何?”

甄嬛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在贤妃惊讶的目光中扶着沐黛的手缓缓离去,秋风里她赤红色的九凤穿云袍被风扬起一脉绯色的裙角,纹饰的金线在夕阳的余晖下有凛冽的夺目。

一如九天翱翔的凤。

此后的日子平淡无奇,贤妃也并没能等到甄嬛那句话的后续,渐渐也安心不提,倒是寻常去通明殿为纯元皇后上香的次数多了,有时十天半月在柔仪殿晨昏定省的妃嫔中看不见她的人影。德妃奇怪之余,也只道是温仪离京、贤妃孤单之故。

太妃故去的阴霾还没褪去,一桩桩喜事却接踵而至。十月十一日,玉娆与玄汾添了长子予温,取谦谦君子、温文如玉之意,玄凌欢喜之下便尊封了顺陈贤太妃为淑太妃。这还不算完,冬月里,周婕妤与洛容华又双双被诊出有孕,玄凌喜不自胜,又晋周婕妤为庆贵嫔,洛容华为婕妤。腊月二十